我暈了五天,這五天,連賀蘭老夫人最後一麵也沒有見到。
她在逝世三日以後便由賀蘭秋領著旁係支族送到了賀蘭家的墳地,那裏背靠高山,麵朝燕京京城以及蔥蘢群山,很典型的旺子孫的風水。
秋日金黃秋菊盛放,我帶了三枝親自從長歡府的花園摘下的多瓣橙菊,在竺鄴的攙扶下走到了賀蘭老夫人的墳前。
那裏,有一棵紅楓開得如火如荼。
輕輕在碑前放下悲淡的黃菊,似乎還不能接受這樣一位說起來算年輕的夫人的逝去,那日席散,她還滿麵笑容地告訴我,等賀蘭秋回來,要我和他一起來。如今我來了,還是和賀蘭秋一起來的,可她已經看不見了。
我抬手抹去劃下來的眼淚,聳了聳鼻子,盡管手腳發軟,還是輕輕掙開了竺鄴半擁住我的手,上前,撫著她的墓碑。
“婆婆,”我含淚笑起來,聲音低低的,“是我,長歡來了。”
回應我的,是風吹過淩亂的樹枝,刮下來一地的殷紅。
“你聽得到,對麼?”一行淚濕了整張臉,可我還是不得不輕聲細語,仿佛她還在,我隻是在靜靜地和她聊天。
“如果可以,能告訴長歡誰害了你麼?”
“長歡很後悔,為什麼那日沒有在宜州府陪你,如果長歡和竺鄴在,你也許就沒有事了。可我為什麼要走呢?讓你一個人在,還讓自己被冤枉成害你的人。嗬,婆婆會不會覺得長歡很傻?”
“對了,婆婆,過了今日,長歡可能就不會再叫您婆婆了。”
“因為一些原因,長歡不能和賀蘭秋……”
“娘,”賀蘭秋忽然在我身旁跪下,沒有看我,而是打斷了我的話,看著雪白石碑上紅漆寫下的字勉強笑了笑,“我和公主很好,你不用擔心。”
我褪去所有笑,清冷地側頭看著他,他隻是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低頭看著墓碑前擺放的貢品,沒有為此對我有任何解釋。
我冷笑一聲,用勁站起身,轉身就走到竺鄴身邊倚住他,虛弱地喘息道:“走吧,回府。”
竺鄴停了停,看著蹲在原地沒動的賀蘭秋,溫和地點頭道:“好。”
“嗯。”我虛無地抬頭朝他一笑,要不是那日他及時趕來將賀蘭秋的手臂打麻,我再多被喪失理智的賀蘭秋箍一秒,隻怕此刻都在黃泉路上陪伴老夫人了。此刻隻有我們三人,我自然對他依賴多一些。
醒來脾胃虛弱,我隻能進一些白粥,此時硬撐著走到馬車處,渾身發了不少虛汗,把頗厚的衣衫浸濕,風一吹就是冷冰冰的一片。竺鄴低頭看了我一眼,知道我已力竭,手一伸將我打橫抱起,走進了馬車。
“抱我一會吧,我應該不是太重。”靠在他的臂彎裏,感覺很好,一時間也不想離開。
他聞言,原本想要把我放在馬車車榻上的動作及時頓住,馬車很寬大,他輕鬆地便將我抱轉過來坐在了車榻上。
“公主要等賀蘭秋麼?”來的時候賀蘭秋也同我們共坐這一輛馬車,如果我們走了,他大約是要徒步回去。所以竺鄴有這樣一問。
我點頭,淡淡地道:“等,為何不等?他是富可敵國的賀蘭家公子賀蘭秋,咱們不能得罪,也得罪不起。”話中深深的嘲諷,和我沒有痛楚的心相得益彰。
竺鄴沒說話,抬眸不知在想什麼,我見他不出聲,隻好問:“怎麼了?”
他道:“竺鄴在想,老夫人有沒有得罪什麼人?”
我歎了一口氣,否定道:“就算婆婆,啊不,夫人得罪了誰,那人也不會在她的寢閣裏痛下殺手,畢竟殺時容易,逃出去卻很難,而且很容易暴露自己從而遭到追殺。若真想傷害婆婆,也不會那麼傻選這種地方和這個時辰,以出遊的名義在外麵動手,先不說一個普通的日子不會有很多人來關注,夫人身邊帶的護衛和婢女也一定不多,這樣動手才是真的方便。我覺得凶手不會不清楚這一點,而且仔細感覺這人做這事總有耀武揚威的意思,但將我的麵具盜走還能調集那麼多家丁一起誣陷我,這人應該挺厲害的。”說罷,我抬眼看向他光滑的下顎,“你有沒有查到什麼?”
他搖頭:“所有暗衛皆說那日除了青聆和送洗漱用具進殿的婢女外,沒有任何人進出。我與公主去了宜州府,具體的事情並不清楚不過……”
“不過什麼?”我警惕起來,總覺得接下來的話便是關鍵。
果然,隻聽竺鄴溫和道:“玉祁說,那日感覺有極快的詭異氣流往公主的寢殿去,他趕過去在周圍布了法,卻發現法術根本沒有束縛到任何鬼魄。他又重複嚐試各種方法,然而寢殿內再沒有動靜,當時殿門禁閉,沒有公主準許他也不敢貿然闖入,隻好確認無恙之後便施了防護罩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