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江南文製,欲人彈射,知有病累,隨即改之,陳王得之於丁也。山東風俗,不通擊難。吾初入鄴,遂嚐以此人,至今為悔,汝曹必無輕議也。
——顏之推《顏氏家訓》
白話
江南人寫文章的風氣是希望別人批評指正,找出錯誤與累贅所在,立即改正。曹植從丁那裏就感受過這種風氣。而山東的風俗,不懂得請別人評價自己的文章。我剛到鄴城的時候,就曾經因此而觸犯人,至今還後悔,你們一定不要隨便議論別人的文章。
家訓史話
南朝宋國有謝靈運,是我國古代著名的山水詩作家。他寫的詩藝術性很強,尤其注意形式美,很受文人雅士的喜愛。詩篇一傳出來,人們就競相抄錄,流傳很廣。宋文帝很賞識他的文學才能,特地將他召回京都任職,並把他的詩作和書法稱為“二寶”。一直自命不凡的謝靈運受到這種禮遇後,更加狂妄自大。有一次,他一邊喝酒一邊自誇道:“魏晉以來,天下的文學之才共有一石(一種容量單位,一石等於十鬥),其中曹子建(即曹植)獨占八鬥,我得一鬥,天下其他的人共分一鬥。”由此,後世便稱才學出眾者為“才高八鬥”或“八鬥之才”。
晉代有個文人陸機,一個叫張華的人曾經誇讚他:“人之為文常恨才少,而子更患其多。弟雲嚐與書曰,君苗見兄文,輒欲燒其筆硯。”葛洪著書稱“機文猶玄圃之積玉,無非夜光焉。五河之吐流泉源如一焉。其弘麗妍瞻英銳漂逸亦一代之絕乎!”《晉書》更是在陸機傳後“製”作了評述,洋洋灑灑大加讚美。
這樣肉麻的吹捧,真是讓後人見笑,看今人的文學史,魏晉時期流光溢彩的文章又有幾篇是這些才高八鬥、學富五車、文章蓋世的人所作的呢?
古訓今鑒
顏之推這則家訓說的是,寫文章要請人批評指正,有不足就立即更改;對別人的文章,則不要妄加評論。
文人相輕固然是惡習,但至少還見幾分真性情;文人互相吹捧隻為撈取虛名,更是讓人恥笑。評論文章從事實出發,不去謬讚,不去貶低,指出真正的不足,才會有長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