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趙德對史乃慧在日記本裏寫的那句話根本不信，但是我始終覺得史乃慧絕不像趙德說的那樣，寫下這句話是隨意為之，信手玩笑。特別是在我證實了從老馬去縣醫院陪護史乃慧，我師娘家再沒鬧鬼之後，我便更加堅信了這一點。
我說服不了趙德。
但是趙德對此事的漠不關心，倒更加促進了我對老馬進行監視的決心。這時候我下這個決心，絕不再是為了寫什麼小說了，絕不是為了寫小說體驗什麼生活了，而我真是在被趙德奚落了之後，要證明給他看看，讓他往後別再在門縫兒裏看人，別再拿白薯不當幹糧。這或許就是人們常說的逆反心理。
我想再證實我的一個推測。
我從縣醫院回來的那天，老馬一直把我送到醫院的門口，除說了許多的感激話之外，他特意問過我一個問題，他問史乃慧醒過來的時候，都跟我說了些什麼。他當時這麼問我，我並沒多加在意，可是當我回來之後，當我看到了史乃慧在日記本裏寫的那句話之後，我猛然意識到了，老馬當時看似漫不經心的問話中，所蘊含著的真正用意——老馬一定是急於想知道，史乃慧是不是把他是特務的秘密告訴了我。而不管史乃慧把那個秘密告沒告訴我，以他的職業嗅覺和職業素養，他也應該很敏銳地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史乃慧的自殺，一定會把他是特務的事情牽扯出來，一定會讓許許多多不為人知的內幕浮出水麵。因此，我推測，老馬肯定由此便有了緊迫感，他會在短期內采取特務行動，而他要在短期內采取特務行動，就勢必要丟下史乃慧不管，盡快從縣醫院跑回廠裏。
為了證實我的推測，晚上我借著夜幕去了一趟廠工人宿舍區小南莊。我悄悄地走近了老馬的宿舍，我當時的想法很簡單，隻想看看他的房間是否亮著燈，如果他房間的燈亮著，毫無疑問，我的猜測便順理成章了。然而，當我走近老馬的宿舍，看到的卻是一個漆黑的窗戶。我猶豫了一下，試著走過去敲了幾下門，可是屋裏空空的隻回應了幾聲敲門的回音。
我有些悵然若失地往回走。我甚至開始有些泄氣。我一路走一路想，難道我的推測是錯誤的？難道我真的是在胡思亂想？
不知不覺，我就走到了女工宿舍樓跟前。女工宿舍樓的樓門亮著燈，燈光從樓門裏投射出來，在樓前的空地上打上了一個長方形的光影。
忽然，我看見光影裏麵出現了兩個人影兒，一個男的，一個女的，男人手裏抱著一堆東西，女的手裏提著許多東西，兩個人影兒長長的，映在了樓前的空地上。
不多一會兒，兩個人就從樓門裏走了出來。
男的說就送到這兒吧。
女人問這麼多東西你怎麼拿回去？
男人回答說，我有自行車。
女人便說那好，我幫你捆捆。這孩子啊，讓咱們當長輩的永遠都操不完心，你別著急別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