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我逃出審訊室之後,禁區裏響起了警報聲。不過我好像什麼都沒聽見。我聽到的,隻是風在我的耳邊飛速劃過,吹響的嗚嗚聲。
從審訊室裏逃出來,我沒回宿舍,因為在那裏,追出來的哨兵們很容易找到我。我一口氣跑到了機加工車間鍋爐房,在那個淩亂不堪的地方躲了一會兒,見沒有任何動靜,我便悄悄地走了出來,進了旁邊的機加工車間。我跟史乃慧的師傅打了聲招呼,讓她把我帶進了休息室,之後用休息室的電話給趙德和禁區茶爐房分別打了電話。
禁區茶爐房裏沒有了傻子旺財。
保衛科裏趙德仍舊不在。
兩個電話都沒人接聽,我立即開始思考我應該怎麼辦。我分析,禁區茶爐房裏,傻子旺財沒接電話,很有可能是他已經拿著圖紙動身去找老馬了。而老馬拿到了那份圖紙,定會盡快鑽入地下,潛入禁區。因為他必須抓緊時間,因為他已經預感到了危險,預感到了身份即將暴露。
而趙德不在,則讓我倍感壓力。他的不在對我是一個嚴峻的考驗,考驗我敢不敢直麵老辣的特務老馬。
我迅速地作出了隻身奪回工程圖紙和阻攔老馬鑽入地下的決斷。因為我想即便是我向縣公安局報警,即便是縣公安局相信我的報警,但由於長白山和大草甸子的阻隔,他們也鞭長莫及。
我返身又回到了鍋爐房,我在斷壁殘垣當中翻找出來兩樣東西,一頂柳條帽(那個年代的安全帽,用藤條編製——作者注),一根小常師傅曾經使用過的撬杠。這兩樣東西,一樣可用於防護,一樣可用於進攻。將這兩樣東西拿在手裏,我沒有遲疑,快速地跑向了廠工人宿舍區小南莊。
按照軍訓時學得的知識,接近小南莊後我便放慢了腳步,輕手輕腳地溜到了老馬宿舍的院子門前,透過院門的門縫兒,觀察了一會兒院子及屋裏的動靜,之後我便從地上撿起一顆石子,扔進了院子。石子落地,砸在了老馬房門前麵的水泥地上,啪的一聲。石子響過,院子裏仍不見動靜,老馬的房門沒開,屋子裏也沒有任何反應。這時候,傻子旺財在我的腦子裏忽然閃現了一下。我的心裏忽然一下預感到了什麼。一個我從未想過的問題倏然從我的腦海裏劃過——傻子旺財不會出事吧?想到此處,沒顧上再多想,我忙一腳將院門踹開,直衝進了老馬的宿舍。
屋裏靜悄悄的,我手握撬杠四處踅摸,沒有老馬,也沒有傻子旺財,地上隻有一堆木屑和一把未完成的木槍。看到木槍,就更加重了我對傻子旺財的擔憂,我甚至開始懷疑,他會不會被老馬殺人滅口。不過,時間已經不準許我再作過多的推測了,從老馬宿舍人去屋空的跡象分析,他或許已經拿著圖紙,從附近的地下暖氣管線豎井鑽入了地下。因為老馬作為一個職業的特工,他在從傻子旺財手裏接過工程圖紙時,一定會加問一句,你拿圖紙出來都有誰知道?而傻子旺財也一定會跟老馬實話實說,我哥,小金知道,他還特意打電話到茶爐房,讓我千萬不要把圖紙給你包書皮兒使。
看著地上的木屑和木槍,我認為老馬在知道了我已經掌握了他用木槍換取工程圖紙的詭計之後,定會立即采取行動。
於是,我暫且放棄了對傻子旺財的擔憂,提著撬杠便趕往了小南莊附近的那幾個暖氣豎井。
我一連找了五六個豎井,一點兒都沒發現井蓋有被掀開再蓋上的痕跡。於是,我就又按照我的記憶,尋找其他的暖氣地下管線豎井。
很快,我又找到了三處,可奇怪的是,這三處豎井的井蓋,仍然沒有任何被掀開過的痕跡。我開始感到不解,我開始懷疑我的推測是不是出現了偏差,或許傻子旺財根本就沒有給老馬送工程圖紙過來,或者老馬根本就沒有從地下鑽入禁區的企圖,也或許老馬要鑽入地下不一定就在這個時候。想到此處,我便坐在了一個豎井蓋子上開始尋找不解的答案。我想您一定記得,我在故事裏不止一次提到了,我是一個思維十分敏捷、十分縝密的人,思維敏捷和縝密的人,是擅於從正反兩個方麵去思考問題的。從正麵,也就是老馬會就近掀開豎井的井蓋鑽入地下找不到答案後,我立即從反向作了推理——他會不會舍近求遠,繞道其他地方潛入地下?有了這個推理之後,我豁然想到了老馬的老到,他時時處處顯示出的老謀深算,他不按常理就近鑽入地下,而舍近求遠繞到其他地方采取行動,正是在運用聲東擊西的手段,巧布疑團,讓按照正麵思維的人,在追蹤他時,費盡心機、耗盡時間,他從而得以順利地潛入禁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