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協議規定的付款期限,已經過去了兩天。死者家屬一天比一天焦躁不安,感覺他們的神經像緊繃到極限的弦,一不小心觸碰到,可能就會出事,引發連鎖反應。
小風一會兒走進臥室,重重躺上床,玩兒幾分鍾手機,突然起身,發出“嗷”的一聲,顯出極度痛苦的樣子;時而緊繃著臉,怒氣衝衝,不斷到我麵前發氣,吼問:“申總,今天又不行了是不是?好話跟你們說,你們聽不進去,今天非要給你們點顏色看看。我們其他不說了,今晚就過去給我爸燒紙,守靈。”
他說話的時候還是不敢對視我的目光,看著別的地方。
我保持著鎮定,心想,你們做這些事情也無助於事情解決。我又不是嚇大的,你們真要這樣做我也不怕。
“走!就把他拉過去。”小青指著我說。
“走走走!都拉過去,那兩個一起。”小風看著老遊和白水。
“走!拉過去。我們老爸都沒有守,天天來守著你們。”小蔭也在吼叫了。
看這些人說話是什麼邏輯?死人都沒有守,天天來守著我們。我真是無語。又覺得不必跟他們講理,徒生事端。
“讓他們過去感受一下。”蠻妞又在幫腔。
家屬隊伍裏,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多了一個壯漢,一米七左右的個子,剪個平頭,接近四十歲的樣子,身板結實,臉色黝黑透紅,眼露殺氣。一看就是一個“費頭子”。聽小風叫他“哥”。
聽“三姐”說過,此人叫安柏,是個孤兒,至今未婚,孤身一人,沒什麼文化,喜歡打架,下手很重。
她當時說的時候,可能是恐嚇我們,是不是覺得我們沒有努力,沒有說實話,需要嚇唬一下。也有可能是給我敲個警鍾,要有思想準備,家屬及親友裏麵有“打手”存在。
看來這是他們使用的“殺手鐧”了。
安柏生活在藏區山裏,靠挖藥材和外出打工為生。
前兩天,去政府大廳好像也有他跟著,主要是“保護”我。那天他沒有出手,也沒有叫罵。一般情況下,他都不說話。給我的印象是沉默寡言。
在去餐館吃飯來回的路上,我也主動和他聊天,探探這個“悶葫蘆”的內心世界。他給我看,他身上多處有傷痕,都是過去打架留下的,他臉上還要鋼針。曾經顴骨受了重創,手術後留下了鋼針固定。說想去取下來,又怕風險大。
怕風險大?看來他還是有怕頭。
通過與他聊,得知死者是他的舅舅。他反複念叨:“老人死得很慘。一隻腿都沒有了,半邊頭沒有了……不信你可以去看。”
啊!我去看?不必了吧。我心裏想,但沒敢說。不停的應著他:“就是。我知道,我知道。”
他看著我,眼睛斜了一下,好像是在說:你知道什麼?你又沒去看過,想糊弄我。
在酒店裏,他也到我房間裏麵來坐。可能是為了監視我言行吧。他反複就那麼幾句話:“跟你老板聯係沒有?”“催起,催起,快催起!”
“安柏,我也想早點把事情了了。都在不斷地催老板,他的確在到處籌錢。”
“催起,催起嘛!電話打起,信息發起嘛。”
“在整,再整。”
突然,我的手機響了。我知道是設置的休息鬧鈴,在家的時候就是這個時候準備睡覺了。
我把它按掉了。
他正要不斷要我催促老板的時候,鈴聲響起,以為是跟老板之間的電話或信息,怕我是因為他在場不方便看或不方便接聽,陡然起疑心。他看到我看都不看就按掉了,好奇心一下子膨脹。
“我看看,是什麼內容?”
“沒什麼,鬧鈴。該睡覺了。”
“哎耶!怕不是吧。”
“你愛信不信。”我把手機摔茶幾上。他又不看。
我估計是受了那幾個女人的蠱惑,希望監看我的信息。
那幾個女人不僅隨意查看老友的信息,還想看我的信息。她們覺得在老遊那裏想看就看,沒什麼不可以的,所以,也想在我這裏為所欲為。
“不行!該你們知道的我會告訴你們。”我多次斷然拒絕。她們心裏憤憤地,認為我心裏有什麼貓膩。
其實,安柏可能也覺得我並沒有那麼討厭,而且得知我很同情他們的處境。我們很快熟悉起來。
但是,我非常清楚,他是帶著家族的“使命”來的,還不可能被我幾句“親切”的話語所打動。再說,我還被他們“掌控”著,也沒有什麼好處給他。
安柏從椅子上站起來,向我走來,“走吧!你們老板這樣做,那就對不起了哈,不要怪我,我是有言在先的。”
“先去吃飯,吃了飯把他們都拉到火葬場去!”小風高聲說。
小風的“拜把兄弟”在那裏胡亂幫腔:“雞兒哦,人家老漢兒拿給你們幹死了,你們還穩起。”
我看了他一眼,很鄙視這種有外貌而無內在的所謂的帥哥,心想:你還在成都工作了幾年,真是無知!誰把誰幹死了?
這些天,他幫結拜兄弟壯聲勢,胡亂幫腔,天天蹭飯吃,還想蹭家屬的年輕女子。
我心想:這小夥子看起來的確是有點帥氣,在家屬群裏麵說話很是討人喜歡,時常把裏麵的小夥子和姑娘逗樂。可就是說話很輕佻,不穩重,給人嘩眾取寵的感覺。這小風交友要麼是不慎重,引狼入室;要麼可能他們都屬於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