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們沒有往流雲鎮上去,那麼他們會不會歎氣曾經在街邊買過的一道味道異常鮮美的小吃呢?假設談著的時候,他們恰巧又看見麵前有一間流雲琅琊,他們會不會心動?
卿雲月在下一盤棋,一盤局很大的棋。
在她看來,雖然如今北荒戰亂,不同以往。但是如同往年一般,這樣的戰亂並不會持續太久。等過些日子,天寒地凍時,北荒缺衣少糧的,哪裏能夠再多出閑餘力氣攻城?最終還不是得退回北荒,等來年再續?
再往次了想。若有朝一日,國家真的被北荒攻破。成了北荒的國度,那於她又有什麼影響?
她隻是個生意人,並且是不屬於這個世界上的生意人。
她對這個國度並無多少歸屬感,更莫談什麼忠誠。
卿雲月蓮步輕移,再次挑了不少食材。路過驛館時,讓人稍了封信帶給守在流雲琅琊的雲修。再將幾道食材的做法寫了一同寄給他。之前本來說是帶著雲修出門的,但是後來事出緊急,帶上她本來就是累贅了,再多個雲修實在難為。也就將他安頓在了流雲琅琊。
以雲修的聰明才智,就算不指望他能將流雲琅琊如何發揚廣大,但是守成卻絕對無礙的。
隻是不知道,那日百裏無憂不曉得去哪裏了,後來也不見他人影。
回頭看看暗影,杵在身邊就和個木樁子似的。雖然叫他搭把手,他就動一下。力氣也非常的充足,但是平時的時候,跟牆壁說話呢,她還能聽到點回聲。跟他說話,連回聲都沒有!
卿雲月點了點自己身上的銀兩,一個小箱子,幾乎裝了滿去。隨手將它扔在馬車裏,跟著她的,雖然隻有暗影一個人。但是隻要她不離開馬車,相信沒有人能從暗影手下偷走東西。
一路無憂,就這麼晃晃悠悠地慢慢走了幾天之後。終於到了和睦鎮。
大概那是她踏進的第一個最接近戰火的城鎮。
一進和睦鎮,街道兩旁密密麻麻都是乞丐,甚至說是逃亡的流民更貼切一些。
而那些流民,有些靠在牆上曬著太陽,任蒼蠅在他身上鑽來鑽去,也不動彈一下。有些,則三兩坐在一起,互相從發間,身上摸出些虱子,“啪”地一聲掐死。也有一些,從店鋪裏搶來兩個肉包子就跑,最終撲倒在垮癱在牆角處的年長流民身邊,大聲嚎哭。
那哭聲猶如掏幹了心肺,嚎啕聲哭破了蒼穹的盡頭,直刺人的心底深處。
卿雲月放下了馬車的簾子,深吸了幾口氣,緩了緩緩心底深處的鬱積,“暗影,他們都是前線逃亡來的嗎?”
暗影聽到馬車裏傳來的聲音,似乎帶著點淡淡的哽塞,微微點了點頭,又想到兩人之間隔著個簾子,她大約看不到他點頭,開口應了一聲,“他們大概是住在城牆外的村民,沒有城牆的庇佑,所以隻能拖家帶口地離開故居之地。”
“哦,”馬車內的人輕輕地應和著。隻是他分明聽到車內人的失落。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
每次戰爭,都會有不少這樣的流民,可憐得很。除了盡早結束戰爭,沒有別的更好的方法。
暗影心中暗襯,所以這就是他們一直忠心耿耿地為暗宮效力的原因不是嗎?暗宮,雖然地位超然,但是與此相同的,每當國內有難之時,他們暗宮都是當先衝刺在第一線,為百姓遮風擋雨的存在。
之時這一次,他大約沒機會跟兄弟們浴血戰場了!
暗影的瞳中一閃而逝的遺憾,無人看到。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馬車內的卿雲月猛地晃了一下,跌倒在車廂裏。
“發生什麼事了?”
“一個女孩,”暗影的清冷的音線傳來,“闖到馬車麵前,差點碾了她。”
卿雲月掀開了簾子,下了馬車。
馬車之外,一名衣衫襤褸的小女孩跪坐在馬車前麵。女孩臉上很是驚惶,但是卻並沒有爬起來。隻是驚恐地抱著自己的膝蓋坐在地上。一雙大大的眼睛,不斷地溢出淚水。
隻是那雙眼睛,雖然大,卻無神。
卿雲月走下馬車,上前去扶起那個小女孩。
心神瞬間恍惚了一下。
雲星!
她差點尖叫出聲,但是立即又反應了過來。
不對,這不是雲星,隻是有幾分相似。
女孩子無聲地抽泣著,感覺到有人碰她,立刻往後退縮了幾步。退著退著,一個控製不住,倒在了地上。身上沾染的泥塵更多。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我不是妖怪,我真的不是妖怪!”女孩驚慌地哭泣著。
卿雲月就蹲在地上,靜靜地看著麵前的女孩。
這個女孩很奇怪,雙眼雖然極大,一對瞳烏溜溜的的確非常好看,但是那雙好看的瞳孔裏,卻沒有瞳孔裏的黑點兒。就是她的眼睛,有眼白,也有茶色的瞳。卻沒有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