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這裏做什麼?”
和他火焰般的外表不同,突然從他口中冒出來的話,仿佛能看到一塊一塊掉下來的冰渣,細細碎碎地在陽光下融化,讓我漸漸從恐懼中清醒過來。
“明泰央!你在想什麼啊?難道你冤枉了白雪還不夠,還要再冤枉一次白雪的朋友嗎?”
一個小人從我心裏跳出來,趴在我的耳邊大聲喊。
“你好!請問,你能告訴我白雪在哪裏嗎?”我努力在臉上綻放出最真誠的笑容,迎上他的目光。
頭頂響起一聲冷哼,我抬起頭,正好看到那張麵孔上一副“我果然猜對了”的了然和嘲弄。
“原來是找那個笨蛋的啊!”他微微勾起唇角,眼睛裏卻無一絲笑意。
“真可惜!”他聳了聳肩,雕塑般完美的麵龐微微傾地下來,像看一個無力掙紮的獵物般看著我,“我不會告訴你!”
他咧嘴一笑,潔白的牙齒卻讓人感受到森森的寒意。在看到我迅速灰敗下去的臉色時,露出一股報複成功的笑意,轉身就朝門裏走去。
“請等等!”在他的腳踏進店門的前一秒,我大聲地喊道。
然後,我的腰最大限度地彎下去:“拜托你!白雪對我真的很重要,請你告訴我好嗎?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哦?”前方的身影突然停下,“任何代價嗎?”
我點頭:“沒錯!隻要你告訴我白雪在哪裏,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被吃掉也行嗎?”
湊過來的麵孔上隻有認真,一點兒都不像在開玩笑。
啊?
眼前的眼睛湧動著我看不懂的流光,仿佛隻要我開口,不管答案是什麼,都會瞬間將我卷進深潭。
我已經完全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了。
“畢芳,你在門口和誰說話?為什麼不把客人請進來呢?”
一道清泉般悅耳的聲音響起,終於讓我從那種可怕的旋渦中逃脫出來。
那一瞬間,我僵硬的身體仿佛沐浴到了神光,等我自己意識到的時候,已經不自覺地踏進了店門。
身旁的那個名叫畢芳的少年雖然臉色臭得要命,但是居然沒有攔住我,我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結果卻被狠狠地瞪了回來。
“這位可愛的客人,歡迎來到‘千糖百變’小店,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你的嗎?”
終於再次聽到了剛才神諭般美好的聲音,我順著聲音看過去。
映入眼簾的首先是一雙如星辰般閃亮的琥珀色眼睛,溫柔的視線仿佛流動的溪水,濃密的睫毛每一次眨動都帶來令人心動的眸光,讓人在接觸的一刹那就不由自主被吸引了。
更引人注目的是那頭如流瀉的月光般的銀色長發,搭配著泛著迷人光澤的挺翹鼻梁,絕美如櫻花般的淡粉嘴唇,整個人從裏到外都透露著高貴與優雅,仿佛墜入凡間的神祇。
那一瞬間,我幾乎想拜倒在他的腳下,祈求他能夠實現我的願望。
“她是來找白雪那個笨蛋的!”
也許是我發呆的時間真的太長了,等我終於從迷夢般的感覺中恢複心跳時,正好聽到在門外攔著我的火爆少年畢芳落下的尾音。
那個神仙般的美少年英挺的眉毛微微一挑,似乎有些意外,但是良好的教養讓他迅速露出了微笑。
“是嗎?”他的嘴角微翹,“我是狄亭,很高興認識你哦。”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的微笑,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辛苦和難過仿佛都化作了勇氣。
淚水彌漫上我的眼眶,但是我還是勇敢地開口,暖黃色的店麵裏回蕩著我堅定的嗓音。
“我是泰央,明泰央!”我深吸一口氣,“我也很高興認識你!可是,我……因為我的錯誤,我弄丟了一隻自己家養的妖怪,現在想找回來,你能幫幫我嗎?”
“為什麼丟了呢?是你惹他傷心了嗎?”
美少年歪著頭,探究的目光溫柔地望著我。
我的心裏扯出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似乎又看到了一個多月前的醫務室裏,白雪那受傷又難過的目光。
“是的,我惹他傷心了。”
我愧疚地低下了頭。
我仿佛聽到一聲無奈的歎息,那道好聽的嗓音輕輕地呢喃:“可是,妖怪如果傷了心,很難回頭的。你放棄吧!”
“不!”我猛地抬頭,眼眶裏的淚水滾滾而下,“求求你幫幫我,我不能失去他!”
銀發美少年的眼神裏閃過一絲遲疑,但還是搖了搖頭。
我踉蹌著後退了一步,喃喃地重複著:“我會道歉,我會彌補,我再也不會傷害自己喜歡的人,會用比他還要多的真心去對待他。”
“請你告訴我白雪的下落吧!”
眼淚如同決堤的洪水,漸漸染透了我胸前的校服衣襟,我滿含希望的目光在少年的沉默麵前一點點黯淡下來。
我分明感覺到,不管是畢芳還是狄亭,其實他們都知道白雪在哪裏,可是因為我對白雪的傷害,他們都不願意告訴我,更不願意原 諒我。
這是我找到白雪的最後希望了。
可是他們有什麼錯呢?
他們是白雪的朋友,不願意原諒傷害了白雪的我,這難道不是我應該為自己的錯誤付出的代價嗎?
“對不起!”我擦幹眼淚,鞠躬道歉,“也謝謝你們!我不會放棄的,我會繼續找下去,直到白雪願意見我的那一天。”
直起腰,我再次環顧這家小店一眼,透明幹淨的櫥窗裏滿是五顏六色的美味糕點,如果白雪真的在這裏,應該會幸福得每天都微笑吧?
“打擾了,再見!”
簡單的道別過後,我轉身向店門口走去。
可是,下一秒,我的動作完全僵在了原地。
因為,店門口此時正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聽到了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
不遠處,可愛的少年氣呼呼地站在那裏,晨光中,他朝露般清澈的大眼睛裏水光閃爍,櫻桃紅的嘴唇微微噘著,白皙的臉龐因為生氣而呈現出淡淡的粉色,連肉嘟嘟的腮幫都鼓了起來,一臉哀怨地看著我。
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在看清他的一刹那再次泛濫。
我彎起嘴角,邊笑邊哭,手忙腳亂地去擦好像永遠都擦不完的眼淚,甚至有些不小心流進了嘴裏,居然被我品嚐出了淡淡的甜味。
“白雪!”
我哽咽著叫了一聲,撲過去緊緊抱住了他。
熟悉的薄荷清香瞬間將我包圍起來,頭頂響起一陣氣急敗壞的抱怨。
“難吃死啦!明泰央!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眼淚真的很難吃啊!”
好久沒有聽到的清脆嗓音聽在我的耳朵裏,好像最美妙的樂曲一樣,我又緊了緊抱著他的雙臂。
再難吃我也不要鬆開,再也不要!
“眼淚一點點才是高級鬆露,流的太多就會變成了最次等的黑醬油,這麼難吃的東西你讓我怎麼吃得下去嘛!”不滿的嘮叨還在繼續,但是聲音裏多了一絲無奈。
“白雪,對不起……是我的懦弱和無知誤會了你,傷害了你……你怎麼懲罰我都無所謂……但請你留在我身邊,讓我補償你……”
我哽咽著說出了心裏的話。
“哼,你真的讓我很生氣很生氣……”
頭頂傳來白雪生氣的哼哼聲,他似乎想推開我,但是我厚臉皮地手腳並用抱住了他。
“我知道,對不起、對不起,白雪,你怎麼懲罰我都沒關係……嗚嗚嗚,別離開我了……”
因為你的離開,讓我知道我最大的恐懼是什麼。
“哼,雖然我肚子容量很大,但不代表我肚量很大……你之前,哼哼……”
又是冷哼聲。
“我知道,都是我的錯!白雪,你就給我一次機會吧……嗚嗚嗚,不要離開我啊……”
“哼,你現在抱我那麼緊,不怕我把你吃掉了嗎?”
“不怕……因為我喜歡你!白雪!我確認了喜歡你的心情,所以不再害怕……”雖然當著其他兩個妖怪的麵告白有點害羞,但是怕懷裏的妖怪跑掉,我還是大聲地告白了。
“哼……呃,你,你說什麼?”
哼哼聲變得有些驚慌失措。
我悄悄側頭,看到了白雪微紅的耳根,心跳也怦怦加速了:“我說,我喜歡你,白雪!所以,請你不要離開我……”
“哦……”
聲音低了下去。
這個哦是什麼意思啊?
是接受,還是拒絕啊?
“白雪……你……”如果拒絕的話,我也能接受,但是,我就是不想鬆開,不想像放棄穆昭一樣輕易放棄他。就算他拒絕我,不原諒我,我也要想辦法把他留在我身邊!
“好啦!你不要哭了……既然這麼喜歡我,那麼你的心情應該變得更好吃啊……”
咦咦咦?
頭頂的那個聲音變得溫柔了好多,而且好像還有點兒得意,又有點兒害羞。
我愣愣地鬆開了擁抱,退後一步,看著白雪,就看到白雪此刻精致可愛的臉蛋上,帶著一種想歡快大笑又努力忍耐住的表情。
他是臉抽筋了嗎?
“喂,臭妖怪,你別忍了,想笑就笑,裝什麼裝啊……明明自己偷偷摸摸跟著人家,看人家找你找了一個月……”
在我疑惑的時候,旁邊畢芳開口說。
“嗯,畢芳說得沒錯,既然人家女孩子道歉還告白了,你以後就要好好對待人家,不要再胡鬧嚇唬人了……”銀色長發的美少年狄亭也接話說道。
呃,什麼意思?畢芳是說白雪這個月都跟在我身後,看著我到處找他嗎?那我為他的擔心和失魂落魄他都看在眼裏?那他剛剛是故意裝的生氣……
我慢慢地止住了眼淚和哽咽,狐疑地盯著白雪。
白雪立刻變得有些慌張,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狠狠地瞪向旁邊的兩隻同類:“不要看我這麼快脫單就嫉妒地來拆台!論實力還是論魅力,我白雪大人都是妖怪中的第一名!”
說著,他拉著我的手就跑出了點心店。
“白雪,你,你要帶我去哪兒……”
“當然是回家啊,我漂泊在外麵好久,都沒吃飽過呢……”
白雪拉著我的手在陽光下奔跑,微微側頭看著我,精致的臉龐上漾出帶著酒窩的美麗微笑——
“以後,我就是你的家養妖怪大人了!你要一輩子負責填飽我的胃啦!”
聽到白雪的話,我也忍不住像他一樣笑起來,心中盛滿了濃濃的甜蜜。
“我明泰央會負責到底的!”
我終於找回了你,我親愛的家養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