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李崢,走回堂屋發現鶴兒依然坐在原位,看來是有話要說,於是他也坐下來等待。
沉默沒多久,她果然開了口:“林大哥,我沒有賭氣,那些話都是發自肺腑,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是該重新選擇生活的時候了。”
“人生之樂就在於可以自由抉擇,而我現在的選擇就是堅持最初的選擇。”他的語氣平和而堅定,似乎這世上沒有任何原因可以使他改變。
她心中酸楚,纖長的睫毛微微煽動:“如果最初的選擇根本是個錯誤呢?”
他的目光停留在手中的茶水上,嫩茶尖在青瓷杯中欲沉欲浮,恍如悠閑:“那就讓它一直錯下去。”
她默默搖了搖頭,最初和最終往往相隔幾個輪回,每個輪回都是一次堪比新生的轉變,然而人們通常會為了不辜負最初而勉強最終,殊不知這是個最悲戚的錯誤。
她道:“這世上隻有‘變’是永恒不變的,一切都在變,人心也在變。”她不可否認自己變了,再不可能像兩年前那般肆無忌憚地活著,這副枷鎖一旦戴上就是一生,她沒有理由多拉扯一個人來受罪。
“既然‘變’是永恒不變的,且無律可循,那麼當我無法阻止一種改變的時候,我會在原地等待,相信總有一天它會變回最初的樣子。”
她忍者心痛:“那一天可能永遠不會到來。”
“其實,並非每次執著都為求得結果,或許隻是無法說服自己放棄。”他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道:“鶴兒,曾經有個人願意把他認為最好的東西送給你,可那並非你想要的,你可以回想下你那時的心境,甚至有些頹喪不是嗎?而現在呢,你犯了同一個錯誤,你認為的最好的東西同樣不是我想要的。”
她一驚,從他的話中可以得知他知道的遠比她想的多得多:“林大哥,你……”
“我隻想你知道,不管兩年時間改變了你多少,我依舊是那個在原地等你,可以與你一同背負一切的人。”他目光清冽如泉,又是滿眼的坦然,這幾句話對他來說是絕非輕易,他也不知從何時起這個決定已經在心底結締生根。
“……”
他的話字字如錐,刺入她的心頭,顯然是心意已決。正因為懂他所以她無法再多說什麼,隻不過還是認同李崢所言,林大哥這樣的人應該享有世間最好的一切。
***************
拂月殿——胡璃的寢宮。
“啪——”的一聲,一隻藥碗被摔得粉碎,濃黑色湯藥灑在青玉石地磚上顯得格外醜陋斑駁。
苦澀的藥味中,眾人齊刷刷跪地:“官家恕罪——”
他負手而立,麵色陰鬱大叫道:“你們這幫庸醫廢材,還敢求朕寬恕,來人啊,將他們通通廢去職位,杖責五十——”
侍衛們魚貫而入,紛紛遵命將幾位太醫押了起來。
“等等。”一聲溫柔和雅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謝寧漪蓮步走上前來:“官家息怒,這幾位可都是太醫苑最資深的太醫,若連他們都無計可施,恐怕胡昭儀這病真是非同小可,官家又何必遷怒於他們。”
聽著謝寧漪的溫聲細語,趙恒總算稍稍消氣,歎了一口氣,說道:“朕看在貴妃的顏麵,姑且饒過你們,你們這些老東西各自小心著,若是再有什麼差池,朕決不姑息。”
幾位老太醫連忙謝過官家和貴妃娘娘,紛紛用衣袖輕輕拭了汗,對他們這副老身體來說,杖責五十就等於殺頭了,並且還沒有殺頭來的痛快。
說來也奇怪,這胡昭儀的病也不奇特,也就是普通的傷風,隻是用藥這段日子以來,她的病情絲毫不見好轉反而愈見加重,今日官家大發雷霆,多虧了貴妃娘娘賢良淑德,否則哥幾個的老命徹底走到了盡頭。
謝寧漪對趙恒道:“官家,近來國事繁重,後宮之事盡管放心交給寧漪,寧漪定不負官家厚望。”
趙恒點頭:“辛苦你……”
話未說完,一小宮女從寢殿急急跑出,撲跪在地上:“官家,昭儀想見您,看樣子……”
他不用再問,幾乎猜到了宮女不便說出的話,邁步大步流星走向寢殿。謝寧漪隨後也跟了過去。
榻上的胡璃一動不動地平躺著,彎眉如黛,唇紅似血,而往日神采飛奕的一雙伶俐眼眸如今已經渙散,再濃厚的胭脂也遮不住青黑色深陷的眼眶,幾乎了無生氣。
見到他,她顯得十分興奮,呆滯的眼神總算有了些神采,努力抬起一隻手伸向他。
他握住她的手,坐在榻邊,支撐起她的身體使她依靠在自己胸膛上,溫柔道:“璃兒別怕,朕找到一位神醫,他一定會醫治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