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來花開時,寧婉兒想了想,已經在這個小小的院落裏待了一個多月了。
上次的高燒實在是對身體損害太大,再加上因為不受重視,根本沒有好的醫生來給她看病,僅僅有一次一位遊走四方的老郎中來開了幾副藥方子,用的藥也是極普通的。
一場在現世極為簡單的發燒,卻在這個地方,那張床上硬是躺了一個月才漸漸有了好轉。
寧婉兒除了暗自感歎卻也無能為力。
“小姐,進屋吧。雖然現在是春天了,但您病才剛好不久,可吹不得風。”
一身淡綠的小丫鬟從遠處急急忙忙的跑來,手上一件外衣落在寧婉兒的肩上,卻又忙不停的開始數落起來,“小姐怎麼這麼不看重自己的身子?若是身子落下了什麼病根子怎麼辦?六夫人可又該怎麼辦啊?”
“扶絮,你希望我落下病根子嗎?”寧婉兒抓住正給自己係帶子的小丫鬟,雖然有些蒼白但已經隱隱有了些生氣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一雙彎如皎月的眸子卻是漓著光。
扶絮一抬頭,便不由自主的陷入了那一抹充滿著神采的眸中,微微張著嘴,愣了許久才漸漸緩過神來。
有些結巴,頭卻拚命搖得像一個撥浪鼓似的,連忙解釋道,“自然,自然不是的!扶絮希望小姐和夫人一生都平平安安,無病無災的!”
“好啦。和你開玩笑呢。”寧婉兒看著扶絮在自己麵前緊張的那一副樣子,忍不住輕笑了出來。
“我看今天天氣不錯,出來透透氣。在屋子裏待了一個多月可把我悶壞了,可就這麼站了一會會卻被你給撞見了。”寧婉兒向院子中央又挪了幾步,顯然是一副不想乖乖隨著扶絮回屋子的樣子。
扶絮看著難得笑的這麼開心的小姐,也心下一軟。
她從來沒有見過小姐能這麼自在的笑過,似乎自從小姐生病了之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呢,不過,這樣也挺好的。
過去,小姐一個人太倔強,太堅強了,堅強得可憐。很少笑,更沒有哭過,多大的委屈從來都是一個人抗,就算是死也要保護好自己的娘親。
天知道小姐是多麼自強的一個人,卻為了生存,可以放棄自尊。
一想到過去小姐和夫人被其他小姐夫人,甚至是丫鬟們欺辱的場景,扶絮就再也忍不住的紅了眼,明明已經答應過小姐不可以再哭了的。
“扶絮,怎麼了?”寧婉兒看著突然間就紅了眼眶的扶絮,有些擔心,“是不是,又有誰欺負你了?”
看著小丫鬟欲言又止,寧婉兒也猜出了個七七八八。
這身子的娘親本是小鎮上一家姓李墨坊的女兒,墨坊雖小,製墨的工藝卻是祖上便傳下來的,可以說得上是全城最好的。
一日路經此地辦事的相爺差人到坊裏買墨,看中了家裏的傳家寶梔墨,硬是要強買,爹爹不肯,相爺竟然親自上門搶墨,卻不想搶墨成了搶陌。
無奈之下,隻好將自己女兒嫁給了相爺做小妾,後來寧婉兒的母親也跟隨著相爺離開了父母,離開了兄弟姐妹,離開了那座生活了十六年的小鎮,回了京城。
因為寧婉兒的母親年輕貌美,入了府之後相爺對自己也是百般疼愛,隻是自從婉兒三歲那年患病之後,又恰巧府內死了一個婢女,他的態度便急轉直下,聽信了新娶的七夫人視自己與婉兒為不祥之人,將寧婉兒的母親和寧婉兒趕進了一個偏僻的院落。
至此之後,整整十三年了都不曾踏足看過母女倆一次。
寧婉兒是相府的五小姐,不僅是庶出,在府內根本就是毫無地位可言。平日裏,總會有那麼幾個無聊的人來找找自己和娘親的麻煩,挑釁,辱罵,早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原以為身為一家之長的丞相大人會出麵,卻沒有想到他根本就是任自己的那些女兒兒子們對自己為所欲為。
而自從一個多月前,自己為了不讓娘親受苦,而替娘親在雪地裏整整跪了一夜差點丟了小命之後,才有所收斂。
“小姐,是扶絮的錯,扶絮不該哭的……”扶絮哽咽著硬是把哭意遏製住,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卻沒有掉下來。
“扶絮,實在忍不住,就哭出來吧。”寧婉兒歎了一口氣,她也知道為什麼扶絮會這樣了,從前的自己太過堅強,也想讓自己身邊所有的人都堅強。
可是,偽裝來的堅強,總有一天會潰不成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