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回憶起那年有薄荷在昆侖山的日子,玄色便隻會用兩個字來形容,噩夢。如果有人非要他用一句話來形容,那便是完完全全的噩夢。
玄色不明白,為什麼一個看似很乖巧的女子,骨子裏居然會這麼的無賴。
他走,她也走。他停,她也停。
他吃飯,她也吃飯,不過是端個空碗在旁邊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就隻是怨念叢生的看著你。饑餓的目光都是最如狼似虎的目光,每當薄荷用這種目光看著他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碗裏的東西通常都保不住了。以至於以後每日吃飯隻要薄荷一出現,他便會條件反射似的將手邊的飯菜往她身邊放。
他睡覺,她也睡覺,他睡床上,她在屋頂上挖個小洞在上麵睡。因為薄荷有認床的毛病,所以最開始每天半夜玄色都會聽見一陣鬼哭狼嚎的歌聲。人家唱歌是要錢,她唱歌是真的要命。之後大概過了半個月左右吧,當薄荷終於習慣了睡屋頂之後,他卻開始每天半夜睡不著了。玄色記得很清楚的是有一次當他又一次習慣性的醒來,突然看見屋頂的小洞有雙幽藍的眼睛憑空出現的時候,自己著實被嚇了好大一跳。
他洗澡,她就在旁邊看,時不時還會饒有興趣的流氓兩句。他上茅廁,她就在外邊抱著一大堆花守著,時不時也會說幾句什麼“我們的天界多麼美麗,我們的花草多麼芬芳”之類的廢話。
在她這種非常人可以辦到的死纏爛打下,玄色的內心從最開始的強烈憤怒反感到之後的麻木習慣,再到之後的沒被騷擾居然還會還不習慣。當然,這也就是後話了。
不是沒有想過什麼殺人滅口之類的主意,但每次躊躇很久準備把設想付諸行動的時候卻偏偏又狠不下那個心。
既然滅不了口那便遠離吧。但是每次不管他逃到哪裏,她都像影子似的隨時不離左右,所以有時候玄色真的很懷疑她到底是不是哮天犬轉世。最誇張的一次是他半夜確定了她熟睡之後打算從昆侖山直奔東荒龍君府去避上幾天,誰知道剛到東荒直進龍君府內沒幾步,便看見一襲藍衣的她婀娜多姿的拿著兩枚火龍果從府內與東荒龍君一起有說有笑的走出來,走到他身邊的時候還忒認真的問他是要大的一個還是小的一個。自從那麼折騰了幾回之後,玄色便也絕了想要逃跑的念頭。
而從遇見薄荷之後,玄色喜歡上了凡間很多描寫悲慘遭遇的話:比如‘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又比如:‘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再比如‘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那時他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個雲朵般甜美的女子竟是以這樣一種無賴的姿態攪亂他的一池春水。
從此,風過,水亂,心留痕。
閑下來的時候,她會給他講在天界與一個叫白晨的女子的惡鬥,她會給他講華山下三聖母的美麗愛情,她會給他講離燼和螭吻是怎樣被她整治得服服帖帖。
枯燥的日子,也因為有她所以漸漸變得有趣了起來。而每當給他講離燼的時候,眼角眉梢都是掩飾不住的笑意。她從來都是那麼直爽的一個女子,喜歡或者討厭都會很直接的表現在臉上,讓人一眼便能看出她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然而真正動心的是什麼時候呢?
那一日天上下著朦朦朧朧的小雨,他早晨醒來的時候發現她不在屋頂,心底竟是空蕩蕩的沒了著落。
是出事了,還是已經回去了?猶豫半晌,終究還是將腳步挪向了屋外。
春天的雨還帶著沁骨的涼,素衣藍裙的她撐著一把傘骨細細的青蓋竹傘提著一碗熱騰騰的湯從青山綠水間襲襲嫋嫋的向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