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過後,玄色仿佛就暗地裏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竟幹脆將自己的窩從昆侖山挪到了這華山。
華山之主本又是極好說話的三聖母,便索性由他去了。隻不過,這漫天雪地裏搭了個青青翠翠的小竹閣多多少少都還是有些奇怪的。
將心底的話說出來了之後,雖無結果,但心情也還是逐漸重歸平靜。有時候閑著沒事便會去玄色的窩裏陪他下下棋什麼的,不過就她那點破棋藝,每下必輸,還每輸每下。而玄色也樂得看她折騰,隻要是她想下不管下多久他都會一一奉陪。
不過這兩日她棋下夠了就改為去折騰人間那些酸溜溜的句子,也就是所謂的作詩去了。
她作詩,不押韻,也不管什麼五言七律,反正隻要興致來了她便能隨口胡謅上幾句,直讓這個做師傅的玄色自歎不如。
比如抬頭剛好看見了一輪彎月掛在頭頂,她便會說:“你看那浩瀚無邊的天空,皎潔明亮的圓月,你是否會覺得自己的那點小煩惱是多麼的微不足道呢?”
哦,可憐的月亮,我為你哀悼。
而當時的玄色便是睜著無辜的雙眼茫然的看了看他,又茫然的看了看天上圓圓的月亮,沉默了。
比如在去某某地方的路上,低頭剛好看見一個髒兮兮的小荷塘,她便會說:“你看那自由自在的小魚,歡快清澈的流水,你是否會覺得蘊繞在自己心中的那點悶氣已經在無形中慢慢消失了呢?”
玄色發誓,薄荷分別就在睜著眼睛說瞎話,他眼前明明就隻有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破池塘和幾隻呱呱亂叫的青蛙,連流水的影子都沒看到更別說那什麼自由自在的小魚了。
再比如偶爾去人間逛逛夜市什麼的,她便又會說:“你看那牛糞上的煙花,你看那煙花池的妓女,你看那顛倒起伏的凡塵,你是否會覺得生命多麼美好,陽光多麼燦爛,一隻癩皮狗也會如此可愛。”
其實玄色知道,她在消遣他的時候,消遣的其實也是她自己。她心裏的想念,或許連她自己也沒有發現。
離燼以前在華山留下的那幾畝菜田也在初春的時候被薄荷重新用法力摘種了大片大片的向日葵。
她說她喜歡那種花,因為它們總是會那麼忠誠的圍繞著它們的陽光打轉,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盡管花期短暫,但它們卻都得到過一生最燦爛的陽光。然後它們在秋天便會結出與太陽相愛後的果實,也就是她平日裏每天都會嗑的瓜子。
上天其實對每個人都很公平,如果你覺得不幸,那是因為你還沒有活明白。
薄荷明白這一點,所以在不能走路之後,她便學會了每天都對自己好一點。
不就是場沒有開花便已經被扼殺了的愛情麼?有什麼大不了的。如果在這種情況下,連她自己都拋棄了自己,那豈不是高興了白晨那挑撥成功的。
所以她學會了,在沒事的時候玩玩琴棋書畫陶冶陶冶自己的情。
近日由於每日見一物詠一詩的實在是太累了,於是她便又改學畫畫去了。
畫花?太沒情調了,古往今來什麼花沒被那些個文人騷客畫爛啊。
畫草?太沒眼光了,那可是禍害百姓莊稼的首要凶手之一。
畫動物?那不明擺著給自己添堵麼,它們會跑而她不能。
想來想去還是畫人好了,但是畫人也總得有個人讓她畫吧。
於是,她想到了玄色。
然後,她便直接讓哞哞去將玄色拖出來,然後自己騎著螭吻在半山腰的楓樹林等他。
玄色今天依舊穿的是一貫華麗的紫色,但是卻在外麵罩了一件輕薄透明的銀色鮫鮹紗,很飄逸的質地,襯得他整個人越發的風流。
“不錯,這打扮姑娘我喜歡。”薄荷微微一笑,對他招了招手道:“玄色,你快過來在那棵楓樹下站好,我要給你畫幅畫。以後你歸西了,至少還有幅畫留給後人瞻仰不是。”
她臉上的笑容是那麼的真誠,但這句話怎麼聽怎麼想讓玄色一巴掌拍死她。
但是腳卻還是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難道這便是凡人所說的奴性化?
玄色無奈的歎了口氣,道:“我為什麼非得讓你畫?”
“因為你長得比那些飛禽走獸好看一點,還有,他們會跑而你不會。”薄荷看著他的眼,認真的說。
“……”
“玄色,你站過去一點。嗯……對,就是那枝紅楓下。然後,嗯,然後你再擺,將你的兩隻手掌合在一起,然後緩緩張開放到你的下巴下。沒錯,就是要你做一個鮮花盛開的嬌羞模樣……姑娘我要畫的是意境,意境……就是比如像那種‘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的那種意境……別給我反對,我告訴你,姑娘我可以理解但是堅決不接受……好了,你現在就已那種姿勢給我固定在裏不許動,嗯,然後我畫好了再讓你過來看。”
當然,玄色這一純爺們自然是不會配合薄荷那純娘們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