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整天的忙碌,在暮色徹底籠罩起這個塵世之際,蘇瑾瑜徒手將最後一件衣裳晾曬在竹竿之上。雙袖均濕透的透著清涼的水珠,滴答滴答敲打在地麵之上。
一手將木盆中的髒水沿著地麵潑灑而開,單手從地上拿起較為沉重的木盆朝著雜役房走去。
她以為淩梟之所以會從大牢中將她帶出來,是因為淩雲,她怎麼也沒想到,離開那兒她麵對的卻是無盡的折磨。
今日清早,他就派人將原本是浣衣局應當承擔的工作一一攬了過來,毫不留情麵的讓她在天黑之前清洗完畢。
淩梟並不似淩雲,他處處皆是留不了任何的情麵。要麼,狠心到底,要麼,什麼都不做。
由於淩雲至今尚未蘇醒,永和殿的宮女悉數集在寢殿之外。事無巨細都務必要處理到極為妥帖,藥汁若是燙了、涼了,都有可能遭到淩梟的一番責罵。
蘇瑾瑜抱著疲憊不堪的身子來到正廳,見殿內閃爍著微弱的火光,探望良久都不見有任何的身影自那屏風後閃現出來。
她淺歎了一聲,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她還能奢求什麼呢。就像淩梟說的那樣,這座偏殿隻不過是用圈禁她的,什麼榮華富貴,那都是蘇瑾瑜作為宮女都要不起的。
揉了揉疲憊的眉心,蘇瑾瑜坐在圓桌上不知不覺竟入睡了。
燭苗在涼風的尺幅下搖曳了幾下,極大幅度的將倒映在地麵上的人影拉的斜長,隨後又回歸正常。
漆黑的廊道突然出現一一道亮光,將那看不清盡頭的走道照亮,一雙黑色靴子伴隨著燭光的輕顫一步一步的朝著正廳走去。
季秋提燈,淩梟尾隨在其後,他來這兒隻不過是來驗收蘇瑾瑜今日工作的情況。透著門扉,炯炯雙眸便鎖住了她那抹身影,見她毫無遮掩的就趴到在桌上,不禁蹙了蹙雙眉。
華麗的宮燈緩緩的將燭光移至淩梟的麵前,季秋不解的仰頭看向他緊蹙的眉心,悠悠道,“王爺如此待她,一初又何必從牢中救她出來呢。在哪兒都是受罪的份,還不如留在牢中起碼三餐溫飽。”
話音初落,明澈的眸華表露出一絲淡淡的怨恨。季秋委實不懂淩梟為何要如此折磨蘇瑾瑜,若是為了淩雲,那條手臂就已經足夠償還的。可他卻還是要她做這些粗活累活,連個死活也不曾過問,這讓她最為氣不過。
凝了他一眼,見他的神情並未有絲毫的波瀾,季秋走到廊道的旁側將宮燈緩緩的放置在地上,離開之際,她又再次側頭看了眼淩梟,張了張口又顧慮了些許,終是一言不發的折返而去。
徒留在淩梟一人停留在原地,抬眸望了蘇瑾瑜一眼,見裏麵沒有絲毫的動靜,他這才舉步離開偏殿。
夜色涼如水,蘇瑾瑜終究是抵不過那沁心的寒意悠悠轉轉的睜開了睡眸,身子一起掛在肩頭的披風頓時滑落下來。她看著憑空多出來的一件披風疑惑的到處張望,可是有誰來過。
第二天清晨,一如昨日那般她前往偏殿後庭準備工作時,卻莫名的迎了尚喜。看著他發黑的眼眶,便知這幾日永和殿的宮人都是苦不堪言,忙欠身問候了幾句。
是淩梟的意思,不知怎的他在一夕之間就改變了主意,讓她到寢殿去照顧淩雲的起居,一日不見蘇醒一日便無法離開半步。
看似是道死命令,可在蘇瑾瑜的心裏卻是猶如甘霖一般。
尚喜少了往日的幾分嚴厲,在來偏殿之時,他就有從季秋的口中得悉蘇瑾瑜所遭受的罪。原本他是打心底裏無法原諒她的擅作主張,可在看到她那狼狽的模樣之後,不得不感慨,造化弄人。
隨著尚喜一齊來到寢殿,看著站立在殿外那一排排的宮人,蘇瑾瑜勉強的將雙手搭在腹前埋首走路。感受到來自身後炙熱的眸光,腳下的步伐雖有些許的呆滯,心中念及再走幾步就能看到淩雲時,終是忍下了轉過身的衝動。
雙腳依次跨進殿門,也就是在那瞬間。尚喜命令旁側的宮人關上殿門,沒有淩梟的允許,誰也不可私自進入寢殿之內。
耳畔傳來那一記沉悶的閉合聲,蘇瑾瑜方抬眸環顧了四周一眼,見淩梟正坐在軟榻上撚著手腕上的那串透著黝黑色的佛珠,停頓了下,硬著頭皮緩緩走了上去。
跪地叩拜,“奴婢參見王爺,王爺吉祥。”隻手撐在柔軟的地毯上,額頭輕輕的觸上毯子。
指尖互撚,拇指輕按著佛珠遲遲沒有將它撚入掌心。淩梟微微翻眸睨了蘇瑾瑜一眼,用力將那顆佛珠撚至掌心,衣袍擺動,他終是沒有說任何一句話就離開了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