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色漸漸由明轉暗,架在床邊的燈柱上燃起了燭火。
嫣兒在門外躊躇了好一番,輕聲的推開房門,輕聲道了句,“小姐,該是用晚膳的時間了。王妃差人來報,說是太子殿下於庭中靜候著。”
他怎麼來了,眸光呆滯凝著淩雲緊闔的眸華,三日前她進宮時還見他虛弱的連走路都需攙扶,今日怎麼突然來到了府中,心中有著些許的疑惑。
喚來嫣兒細細打聽了一番,才知那百年赤練蛇已經治好了他的體虛,如今已與常人無異。緩緩起身,將捏在手心的巾帕交到嫣兒手中,一言不發得離去。
指尖還縈繞著從淩雲身上沾染而來的淡淡藥草香,與著廊道上那陣陣花香齊齊湧入蘇瑾瑜鼻翼中,她苦澀的彎唇,該來的總是避免不了。
這盤棋,黑白各執一方,才棋開半局便論輸贏,未免言之過早。
一席飯下來,蘇瑾瑜隻聽得他們討論著治國民生,乏味得提前退了席。從她坐下那刻起,眸華便不曾於陳玄錫臉上停頓過分毫,不是不願見他,不過是想著該如何同他解說,接下去的路要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領著嫣兒走在花園中,看著湖中錦鯉紛紛湧至湖麵,爭搶著那少數落於湖麵的食物。不由駐足停留觀賞,轉身吩咐了句,“讓我獨自靜靜,先回去休息吧。”斂起眸中的亮光,逐漸與周身的黑暗融在一處。
涼風習習,自湖麵吹拂而來,挽於胸前的青絲隨風飛舞。身後幽靜傳來沉穩腳步聲,蘇瑾瑜輕眨眼瞼,平靜良久的湖麵終被風卷起絲絲漣漪,暈開湖麵。
“聽府中丫鬟說,這幾日每晚你都會出現在這兒觀賞湖中錦鯉,也不知有什麼趣處,惹得我總想過來看一看。”陳玄錫走到蘇瑾瑜的身旁笑著道,脖頸一探便朝湖麵望去,除卻那幾條搖著尾巴的錦鯉之外,再無其他。
失望的站定身,扭過頭看著蘇瑾瑜,“想好後路了嗎?”
“這重要嗎?對你而言,倘若真心不願委屈,又有誰能夠勉強得來呢。身份金貴的太子殿下,可又曾懼怕過什麼。”蘇瑾瑜極力掩飾著內心的不安,她是真的沒有一點把握可以做到全身而退,不傷及無辜。
藏於廣袖中的五指,緊緊的抓著手腕,印下條條紅痕。
陳玄錫聞言,忽而輕笑起來,月上柳枝頭,淡淡的月華傾於湖麵之上隻留下一層宛若冰霜般的銀輝。
他不禁在心中暗忖著,這些年他到底是否真的有怕過,不論之前的擅自割血,還是以往的偏執性情,都沒能讓他產生絲毫的畏懼。如今,當真是糊塗了,不過一樁小事,卻讓他亂了心神。
斂起唇邊淡笑,陳玄錫仰起下顎瞭望天空,“那是你怕了,害怕選了這條最為艱難的路。”眼角的餘光掃過她那緊擰的眉心。
蘇瑾瑜長籲一口氣,緩緩闔上眸華,低了低螓首,輕聲歎道,“是,我怕了。我害怕一不小心會賠上大家的性命,更害怕他以後再也沒機會醒過來。心中有著牽掛的人,不論做什麼都是會計較這後果。我找不到一個能夠兩全其美的辦法,又能怎麼辦呢?”
陳玄錫抿了抿雙唇,他又豈能不知她心裏的想法呢。不過,他不願再插手,每個人都有一道他人無法逾越的底線,而他亦明白陳俊的底線在哪兒。就如同當初他自作主張那樣,再錯一次,隻會惹禍上身。
“今早太醫告知,韻妃懷有龍胎一月有餘,她獨寵後宮這些年,自然有著她的手段在其中。”左思右想,陳玄錫還是選擇將這件事告知蘇瑾瑜,並不是因為他當真是想娶,而是為了要護住自己的地位罷了。
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聽到這個訊息,蘇瑾瑜驚愕的睜大了雙眸,滿不可置信得看向陳玄錫,對於瞾國皇宮內的事情她也是有知曉幾分的。一直無所出的韻妃居然有了身孕,未免太過於巧合。
“她窺覬著皇後的寶座多年,如今更是懷有身孕,你是怕,她一並兒想將你趕下太子的寶座?”
陳玄錫默認頷首,後宮的女子又哪裏甘心一輩子隻做一個妃,哪個不是爭破頭想要當那鳳凰,可又有幾分是有夠手段、夠膽量的呢。韻妃,或許是這些年來唯一一個能動搖陳俊心的人,哪怕,當年那些傷痛經過她的安撫也可以徹底忘卻了。
蘇瑾瑜沉下臉色,心中略有所不悅。不管是在瞾國還是在宛國,她總是無法避免接觸這些頭疼的問題。後宮,素來是是非之地,可她一頭栽進了裏麵。明知自己心不夠硬,手段不夠高明,無奈抽不出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