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設在長樂殿的偏殿中,淩雲和蘇瑾瑜圍桌而坐。桌麵上盡是些素食,兩人皆沒有動筷。
蘇瑾瑜夾了點菜肴送到淩雲的碗裏,她看得出他此刻低落的心情,這些日子以來潛藏在心底的愧疚,終於是排山倒海似地襲來。
“這兩年來她一直都被困在了這裏,如今是解脫了,不如就送她歸去吧。白馬寺是寶刹,將遺體送去那兒火化,來世也能尋個好去處,你說可好?”蘇瑾瑜走到淩雲的身前,將心中盤算好的計劃慢慢道來。
陳玄錫不曾前來,她和葉辰軒是無法護送李沐韻出城的,然唯有在白馬寺中,才能尋找到一方的清淨。
淩雲抬眸看了眼蘇瑾瑜,不予作答,輕推開她的身子就直徑離去了。
蘇瑾瑜又在長樂殿守了幾個時辰,期間,除卻那些個妃嬪之外,再也不見淩雲來過。聽嫣兒打聽說是去了太妃的重華殿,這後妃一事是需要經過她首肯才好決定的。
她得不到回應,隻能老老實實守著李沐韻逐漸冷去的身子。葉辰軒來到時,已是日落黃昏,眼看著就要下一場大雨。
“不必過於擔心,若是一天過後還沒能出宮,就再服一貼假死藥便可。天色不早了,這兒讓我守著就好,趁早回去休息吧。”葉辰軒一臉沉重,他將傘遞到蘇瑾瑜的麵前。
蘇瑾瑜見是那頂他自繪的油傘,心裏突然開朗了許多。忙碌了一天的宮人也逐漸放下了手中的活計,有幾名是入殿來守靈,她也不好再多呆下去,淩雲那兒總是要再去勸勸的。
順從的接過那頂傘,不說什麼就直徑離開了。
回去時,遇上了幾位司局的姑姑,應是奉旨來替李沐韻整裝的。
“娘娘,這傘真好看。”嫣兒愛不釋手的欣賞著那頂傘,臉上笑意連連,在這晦暗的天氣裏格外的刺眼。
蘇瑾瑜抿唇淡笑,那傘她是念叨了好幾日,不想葉辰軒就這般輕易給了她。想到這兒,她轉身就撐開傘,從底下抬眸看著傘麵上的圖畫。
不知不覺中,雨還未下,已經走到了關雎殿外。
“方才太妃娘娘派人前來宣傳,讓娘娘前去重華殿一趟,說是有要事商量,皇上已經在那兒等候著了。”一名宮女慌慌張張的迎了出來,對著蘇瑾瑜氣喘籲籲道。
要事,無非就是關於李沐韻要如何安葬的事情。想是淩雲將中午她的建議同太妃說了起來,故而這般急切來尋她了。
淩雲那兒她是有把握勸服的,可太妃又哪裏是她能夠左右得了的。心中亦是有些緊張,待思緒緩過來時,人已上了步輦,緩緩朝著重華殿移去。
太妃見到蘇瑾瑜到來,命宮女奉了茶之後皆數退了出去,僅剩他們三人。
“哀家聽皇上提起,宸妃是想送昭儀的遺體去白馬寺超度?”太妃當場直言道,她怎麼也想不通為何不讓城中僧人進宮來超度,非要去那老遠的白馬寺呢。
礙於淩雲在場,太妃自然沒有提及這些。
蘇瑾瑜剛拿起的茶盞,又重新放回了遠處,眸華流轉,流暢得回答道,“昭儀本是皇後,按照祖製的確不該送出宮中。可如今,昭儀是受了家族連累才被罷黜皇後之位,既是如此,她便也沒了那資格入英華殿中。臣妾同昭儀感情甚好,臨別前她對臣妾說過,希望死後能夠將骨灰撒入林中,來世隻願做個閑雲野鶴。”
話音初落,蘇瑾瑜就打量了幾眼淩雲和太妃的神色,見他們並未有過多的疑慮,也就放下了心。
太妃思慮一會兒,總覺得是有些欠妥,便將話題轉向了淩雲處,“罪犯李正前不久在獄中自縊,皇上可是有心讓昭儀入陵墓。哀家覺得宸妃是出於情誼,卻不符規矩。若皇上同意宸妃的做法,那就如此實行吧。”
“昭儀她的確是有此想法,朕認為也就遂了她的遺願吧。畢竟,是朕有負於她,不想讓她死得不安寧。”淩雲聞言,起身恭順得回答著。
如此一來,李沐韻的去向就隨了蘇瑾瑜的安排,明日就啟程送去白馬寺中超度火化。
蘇瑾瑜打鐵趁熱,忙起身再次向太妃進言,希望能夠一同前去送李沐韻最後一程,畢竟無親無故的她,總是要有個貼身人來處理那些身後事的。
這個提議,淩雲自然是不認同,認為她剛剛從白馬寺中返回,必定身心疲累,不再適合再次前去。而太妃卻念在她們的友情,就遂了意願。
兩人從重華殿一道出來,淩雲有些憐惜得牽過蘇瑾瑜的手,一同上了步輦。
“昭儀走後,這宮裏你可是連個說話的人都沒了,到頭來還是朕的不是。她是那樣的怨朕,若是早知是這樣的結果,當初就該送她離開。”
淩雲疲憊的靠在蘇瑾瑜的肩膀上,低沉得說著。打一開始,他就是知道李沐韻並非心甘情願的,若說錯,的確是他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