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亙又喝了一杯茶辭別曹母,帶著劉一施施然回府。
第一次隻是給曹淵上點眼藥,有小三元的光環籠罩,再配上先人托夢,他就不信曹家能坐得住。
僅僅隔了一天,曹氏父子就一起來槐樹胡同登門拜訪,劉亙明白,那晚老油條曹成回家後必定盤問了曹淵無數遍,然後又花了一整天工夫打探東虜與闖賊的動靜。
積年老吏曹成私底下的門路多,能打探到一些真實的情報,隻有確認了某些東西,他才會帶著兒子上門與劉亙探討、求教。
寒暄、上茶,屏退所有人等,接著就是死一般的沉默。
“賢侄。不瞞你說,前晚聽了子文的稟報昨兒在外麵跑了一整天,了解的情況簡直觸目驚心,有些現實狀況比賢侄說的更為嚴重。”
“伯父有何打算?”
曹成緩緩搖了搖頭:“曹家遷來順天府已經兩百餘年,山東祖籍之地早已經沒有族人,天下之大沒有去處啊。”
吏部的老吏,大明疆土之內何處去不得,曹成分明是心存幻想,舍不得百年積累起來的家業和人脈,他之所以帶兒子前來,隻是想打探一下劉亙的真實打算。
劉亙聽了不動聲色,對曹氏父子分析李闖大軍的致命缺陷。
李闖沒有一個穩固的根據地,作戰、養活家屬婦弱所需的錢糧全部依靠擄掠,大軍所到之處片瓦不存,殺光當地的士紳掠奪其財物作為軍資。
說穿了就是一句話,以戰養戰,在這一點上李闖相比東虜還不如。
等李闖把北地糟蹋成千裏廢墟,朝廷的精銳大軍估計也就所剩無幾了,到了那個局麵,兵臨城下是必然的。
要是東虜引兵攻打順天府,軍民還能齊心協力抵抗到底,可若是李闖百萬大軍圍城,有幾個人肯上城牆賣命。
對於大多數街坊來說,不就是換個皇帝嘛。
但是,街坊們忘了李闖大軍沒有根據地啊,一邊是嗷嗷待哺的驕兵悍將極其家屬,一邊是富得流油的前朝達官權貴,豬腦子也知道該如何選擇。
“肯定要助餉。”昨晚曹成已經想到了這一點,見劉亙端茶潤喉插了一句。
李闖勒索達官貴人關曹家屁事,鐵打的衙門鐵打的胥吏,哪個朝代也少不了曹成這樣的老練吏員,劉亙知道不打破曹成的底線他是不會貼上來的。
“伯父。這事僅僅才是開始。”
“賢侄。此話怎講?”
劉亙點點頭換上一副嚴肅的神態,曹家父子見了不由得坐直姿勢聆聽。
不可否認,此時的李闖已經變成了一隻猛虎,麾下劉宗敏、劉芳亮、李岩、李過、劉體純、田見秀、袁宗第等賊將是一批餓狼,其餘兵將則為一群餓癟了肚子的野狗。
“伯父。若真有天地變色的那一天,則猛虎必將霸占皇宮大內、餓狼們滿城抄家達官權貴,這種局麵之下,那群野狗甘願消停、肯消停嗎?本源相信,到時候就是猛虎出山也阻擋不了遍地亂竄的野狗啊。”
“賢侄。你是說…………”曹成顫抖著問。
“伯父。古人雲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局麵失控之後的慘劇可以想象,這幾天本源一直在思考家嚴為何一再托夢,怕就怕到時候滿城腥風血雨啊。”
劉亙說得如此直白,曹成和曹淵都聽得變了臉色,會客室再次變得寂靜無聲,壓抑的氣氛令得曹成幾乎透不過氣來,沉默了良久,曹成終於開口了。
“賢侄。你是文曲星下凡,想必已經有了對策。”
“伯父。恕本源鬥膽,性命攸關之事,還是思慮妥當了再做決定。”
話到這裏劉亙賣了個關子,給老油條曹成莫測高深之感,他沒有追問,帶著兒子曹淵離開了劉府,回家的路上曹成告訴曹淵,劉本源不簡單,做事有章法一點兒也不像沒進過衙門的人,真要是亂世來臨沒準能有一番大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