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和諸位大臣一起站在皇帝的榻前,在皇子的記憶裏,昔日的皇宮莊嚴明亮,自有一股威而不怒的磅礴氣勢,可今天這裏的光線昏暗壓抑,結結實實的壓迫感籠罩在每一名來者的心頭。
“奧洛維多……”夏特朗格多二世的喉嚨裏傳出了如破風箱般嘶啞的聲音。
“末將在。”一名胡子花白的老將半跪在了皇帝手邊。聽到老皇帝沙啞的聲音,將軍心裏突然一陣酸澀,想當年哈裏洛帝國掃蕩四方小國,夏特朗格多二世禦駕親征,他就是當時護衛陛下的親衛軍統領;那時的皇帝坐在那台名為“曙光雄獅”的魔動機械上,手持著王旗帶領著他們大殺四方,何等的豪氣萬丈!可是現在……現在……那雙意氣風發的眼睛已經昏濁,那中氣十足的雄渾之聲也變成了苟延殘喘的病吟,那強壯有力的手臂……顫抖了許久卻怎麼也無法抬起。
“傳朕詔令……舉國大軍,拱衛王都,無論是……帝國的戍軍還是貴族的私兵,一律召集,即刻趕赴……王都,延誤者斬。”皇帝發出第一條詔令的時候雖然有氣無力,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可是他的眼睛裏卻依舊燃燒著火焰。人說“虎死威猶在”,一個帝王即使垂暮,他的號令中也能自然而然地充滿凜凜殺氣和赫赫威嚴。
“末將領命!”老將軍高聲應答著領命叩首,當即就退下了。
“達尼爾……”
“臣在。”一個衣著寒酸的老人站了出來。
老皇帝看到此人,立即命仆人扶起自己倚在床頭,又喘息了好一會兒,才用十分誠懇的眼神看向了老人,語氣緩和地說到:“我知道你本性清高,甘心委身輔佐我不過是為報先皇之恩……我不聽你的勸諫,鑄下大錯,是我對不住哈裏洛帝國,是我對不起你……可是……還請你聽一聽一個垂死之人最後的懇求吧,還請你繼續輔佐我的兒子……我別無所求,隻要留得帝國一息尚存就足夠了……”
老人深深一拜,說:“臣……必不辱使命。”
最後,皇帝無神的眼睛看向了他僅剩的一個兒子……是的,他曾經有四個兒子,文韜武略,一個比一個優秀,可那帶來了無窮紛爭的皇權,卻讓他們一個接一個地走上黃泉,他這個原本並不算多麼出色的二兒子在一位奇謀者的鼎力相助下,笑到了最後。
老皇帝渾濁的喉嚨裏發出了最後的一聲歎息,揮揮手說:“傳位的詔令我已經寫好了,你……退下吧。”然後就閉目不再說話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深行一禮然後退下,隻留下兩個仆人陪著那個沉默的皇帝。
次日,夏特朗格多二世駕崩,其僅剩的一個皇子以國事危急為由,即日登基,稱夏特朗格多三世。
此刻,哈裏蘭人新的皇帝正默立在王都的城牆上,望著天地相接的地方——夕陽西陲,太陽已然幾乎要消失在那條地平線上。雖然夏特朗格多三世隻是剛剛即位,但這個年近半百的皇帝卻有著爬滿皺紋的麵龐,不過那些皺紋裏卻看不出絲毫的滄桑和辛酸,有的隻是身為一個帝王應有的威嚴;而他鋒銳的眼角此刻燃燒著憤怒的不甘——他心機用盡算計了十幾年,才終於得到了王座的繼承權,可他在沾滿了兄弟袍澤的鮮血之後,卻發現這個他渴求已久的王座已經殘破不堪、岌岌可危,那個戰無不勝的獸靈大帝就在八百裏外,帶著他同樣可怕的大軍正在朝著這裏高歌躍進……夏特朗格多三世知道,如果獸靈的大軍真的兵臨城下,那將不是一場所謂的戰爭,而是一場屠殺。
獸靈,這個多次在大陸間遷徙的種族,不但擁有著數千年的遊牧文明,還擁有著鐵血的輝煌與榮耀。獸靈在與其他種族的戰爭中,擁有幾乎全勝的傲人戰績,即使是破壞神基裏奧斯的大軍也曾被享有盛名的獸靈軍隊“神之鞭”打得丟盔卸甲。對這個種族來說,征服的選擇權永遠緊緊握在他們的手中。
而早在昨天,特肯魔落的戰書就已經送到他手上了,獸靈大帝的戰書上隻有四個字——“投降不屠”。
想到這裏,夏特朗格多三世狠狠地攥緊了拳頭,這封他平生所見的最短的戰書寫滿了特肯魔落的自信與狂放,還有更多的是對他的蔑視,似乎那個狂傲的大帝認為,一個靠著宮廷陰謀上位的人連和他正麵交談的權力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