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屋外默默等待的拉格朗聽到了吱呀一聲門響,他抬頭看去,那個美麗的女人已經走了出來,拉格朗走上前想要說些什麼,卻聽到米薩婭幹冷的聲音說:“時間很緊吧,我們現在就出發好了。”
拉格朗鬆了口氣,臉上擠出了一抹難看的笑意,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好這樣尷尬地等著對方繼續開口。
米薩婭徑直朝著外院走了過去,拉格朗聽到了她歎息般又帶著幾分期許的祈求的聲音:“最後一別,何不送我一程?”
拉格朗快步跟上了女人的步伐,聽著她接下來的話。
“曾經每次要我出去行動的時候,你最不願送我,但每次到了我要回來的日子,你總是跑得那麼遠來等我……你說你最討厭分離,而最期待相逢……對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歡分別的時刻,但這是最後一次了,送我吧。”
又是一輪落日將要沉入草原的邊際,隻不過這一次的黃昏下的兩個人已都不會再有過去在夕陽下默聲對飲的心情了。這裏離開王都已經有五百多裏,再往前就有可能會遇到塔彌帝國的斥候騎兵了,拉格朗隻能送她到這裏。
傍晚草原上的風總是很疾,把米薩婭的一頭淡金色長發吹得揚揚灑灑,就如她這一路流暢瀟灑的步伐。她回頭看了那個男人一眼,男人站在原地,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什麼也沒有說……他們最後的交集,隻是這麼一瞬的相視無言。米薩婭籠了籠頭發,裹了裹她那一身白衣,利落地跨上了馬背……拉格朗默默看著,那騎著駿馬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草原裏。十年了,十年過去了,也是在夕陽的餘暉裏;隻不過,這次的馬背上,隻有她一個人。
拉格朗站在原地,目送那一人一馬頭也不回地越行越遠的時候,他突然覺得肺裏麵慢慢地缺了一塊,好像有什麼一直在呼吸著的東西不見了……這是他第一次送她離開,他知道,這應該就是最後一次了。自從那個女人成為了一名頂尖的刺客之後,他第一次覺得那個女人的背影是如此瘦削和單薄,就像當初那個孤獨的諾亞女孩兒,讓他想要衝過去給她一個輕輕的擁抱,一如十多年前那樣;可是這背影消失的如此之快,沒有留給衝動的念頭一個行動的機會。他緊緊按著胸口,在吃力的喘息中,他終於意識到,他應該是再也見不到這個女人了……也再不會有什麼他所期待的重逢了。
拉格朗不由得有些微微失神。
米薩婭馳騁在草原上,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獨自在草原上縱馬奔馳。她好想放歌,可她不管怎麼努力都張不開嘴;她好想流淚,可是驕傲的眼角還是那麼幹澀……一定是風太大了,一定是風太大的原因吧。
天色完全黑下來的時候,米薩婭已經來到了距離獸靈大軍不過百裏的一處村落,她翻身下馬,然後狠狠抽了馬一鞭子,讓它自己找路回去。隨後米薩婭拿出一把鈍刀用力劃破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又在村落裏灰塵最多的地方打了兩個滾,然後把柔嫩的皮膚在了粗糙的籬笆上狠狠蹭了蹭,刻意添了幾處傷痕。
在月亮升起的時候,塔彌帝國的斥候隊到達了這處村落,他們發現了一個落難的諾亞女人。就在塔彌帝國的斥候們想要審問她的時候,米薩婭悄悄發動了幻術修行者常用的催眠術,獸靈們突然發現眼前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好像有一種魔力,讓人忍不住迷失在她明亮的雙眸裏。士兵們讚歎著說,這麼美麗的女人,隻有我們的王能夠享有。
幾名斥候連夜返回大軍,向將軍獻上了這個諾亞女人,將軍也很快迷失在了詭術刺客的幻術之下,他興高采烈地向特肯魔落彙報了這件事情。
夜幕下的草原上,塔彌帝國的大營一片燈火連綿,被照亮的帳篷就像灑落在廣袤草原上珠子,期間還散布穿行著點點火把的閃爍。
一座巨大的金帳居於大營正中,青金兩色的裝飾遍布整座大帳——在獸靈一族中,隻有首領和祭司才有資格使用這兩種顏色裝飾的物品。在這座大帳中最高的座位上,一名身材剽悍的獸靈正在兩名侍妾的服侍下享用著粗糙的晚餐,漫不經心地聽完了屬下的彙報之後,他瞥了一眼座下的那名獸靈將軍,隨意扔下了手中的酒杯和烤肉,低喝道:“帶上來。”
米薩婭被縛住了雙手反綁在身後,由兩名強壯的獸靈戰士押進了那頂巨大的金帳之中,她被按住肩膀跪在了地上,一名獸靈護衛拉住了她的頭發,強令著她的臉袒露在那位高座上的人視線之下。
米薩婭在進入到這座營帳之後就感覺到有數股強大的氣息鎖定住了自己,隻要她有一丁點的異動,這幾名實力超絕的高手就會將自己斬殺當場。不過米薩婭現在的心裏有的隻是單純的好奇,她在這一路上已經無數次想象過自己會以怎樣的方式見到這位傳奇的大帝,而這位特肯魔落又會是怎樣的威容。
出乎米薩婭意料的是,這位獸靈大帝穿著粗布製成的衣服,灰白的布衣上並沒有什麼華貴的金飾,他頭頂上的“王冠”也隻是用一頂白布纏出來的草原帽,僅僅是在正中鑲嵌了一顆藍色的小寶石;如果不是從他身上撲麵而來的衝天煞氣,實在很難讓人把眼前這個人與那威懾四方的特肯魔落聯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