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宅的人對唐婉禮數倒是周全的,完全沒把她當做一個野丫頭看待。
唐婉不知道是不是葉墨塵跟底下的雜役打過招呼,她每次來,茶水,點心,甚至連瓜子,花生全部都準備在了院子裏的石桌上。
儼然一副對待上賓的禮數。
而且就連灶房這樣的重地,也讓她自由的隨意出入,隻是唐婉為了避天七這個嫌,一次都沒有用過。
天七翻了一個茶杯,給自己倒了一碗茶,抿了一口,眼睛瞬間眯了起來,小聲的嘀咕,“這不是雨前龍井?少爺竟然給她喝這個?”
抬起眼皮瞥了唐婉一眼,見她又一個人坐在那,雙眼垂下,把他剛才的話完全當做了耳旁風一樣,他把茶杯放下,不滿的喚她,“喂,你怎麼又愣住了?”
唐婉厭煩的閉了閉眼,“要我給你說幾次,我有名字,叫唐婉,不叫喂!”
都說古人禮數周全,最看中禮義廉恥,可她遇上的,不是鄉村潑婦就是這個沒禮貌的侍衛,她是完全看不出一丁點禮儀之邦的風範。
天七抬手,訕訕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小聲的道,“公子有令,喚你姑娘,不得叫其閨名,可我總覺得叫你姑娘拗口,這不,才,才……”
原來是這樣。
唐婉白了他一眼,“你家公子說什麼你就聽什麼,他要是叫你去死,你也去?”
這話本有些無理取鬧,可偏偏天七卻還一本正經的回,“那是自然!公子讓我去死,必定有我必須犧牲的原因,為了他,就算死那又何妨?”
還真是一條忠犬!
唐婉冷哼了一聲,懶得再跟他在這個問題上糾結。
“行了。”唐婉起身,蹲在地上把東西往背簍裏麵撿,“已經曬得差不多了,明日我就不會來了,也省的你看著我鬧心!”
不知怎麼的,天七覺得這幾日唐婉的臉上總是出現憂愁,就連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眉宇之間都帶著淡淡的傷感,真不知道,她這傷感到底是從何而來。
“喂,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唐婉低著頭,隻管著撿東西,悶不做聲。
天七拿起身側的劍,懟了唐婉的肩膀一下,“有事你就說啊,別總苦著一張臉。”
唐婉抬起頭,鬱悶的看過去,“我跟你很熟嗎?”
“我……”天七無言以對,憤憤的看了唐婉一眼,負氣的站起身,“跟我有什麼關係!”
唐婉冷笑了聲,動作麻利的把東西全部撿進了背簍裏,正欲把背簍背上,猶豫了一下,又從背簍裏抓了兩把出來放在石桌上,“這些留給你們了,日頭大,下午的時候,讓廚子做一些給你們消消暑吧,就算是這幾日我曬東西的報酬!”
說完,她甚至沒有再看天七一眼,背上背簍轉身,徑直的走出了院子。
天七望著她的背影,心裏莫名的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似……好似她是在跟他做永久的告別一般……
身側忽然出現一抹身影,一隻修長的手撚了一個桌上的幹荷包掐在指尖,天七愣了一下,倏然回身,看見葉墨塵默不作聲的站在他身後。
“少,少爺!”
他下意識的朝後退了一步,“你怎麼出來了?”
葉墨塵低頭,細細打量著指尖的幹荷包,又拿到鼻尖輕輕的嗅了一下,表情淡漠,嗓音清涼,“她走了。”
這不是疑問句,可天七還是點點頭,回答道,“是的,她說明日不會再來打擾了。”
打擾?
葉墨塵何曾覺得唐婉是在打擾?
每日站在書房的窗邊朝外眺望,就能看見她那抹纖瘦的身影在院子裏或坐,或站,有時皺眉沉思,有時又不知所措的啃著手指甲,他想,她是遇見了什麼煩心事。
可她不主動來找他,他又有何理由去詢問?
罷了,是不是有事,那也是那丫頭自己的事,他現在自身難保,雖能護得她一時的平安,卻難能護她一世,小丫頭終歸要成長,至於長成什麼樣,全憑她自己的本事了。
“少爺……”天七弱弱的喊了一聲,“你,你在想什麼?”
葉墨塵收回思緒,將手裏的幹荷包用力的塞進天七的懷裏,“不用麻煩廚子,你去做來吃。”
一拂袖,倏然轉身,再不發一言的走進了書房。
天七看著手裏的東西,鬱悶的扁了扁嘴,“我怎麼有種少爺在生氣的錯覺?”
午後的陽光大得厲害,男人們在田地裏揮汗如雨,女人們要麼在河邊洗衣裳,要麼就在誰家的院子裏嚼著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