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由一個四十歲出頭的婦人說出,在這大年初一的拂曉時分,竟有說不出的淒涼。
陳以一向前一步,安慰她:“小媚阿姨,您還年輕,不要這樣悲觀。”
區子媚將目光轉向天花板,淡淡道:“我自己的身體,我心裏有數。在地道的那二十年,已經耗費了我所有的生命力。”
陳以一無言地看了看她瘦削不堪的臉孔,那一雙美人眼中再也沒有對生的留念。
“以一,你我有緣,我有幾句話要告訴你。”她轉過臉對向以一,以一一時心軟,伸出手握住她枯瘦如柴的手,竟覺得自己像是握著一塊冰,心中一驚。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區子媚輕輕說,“你那朋友說得沒錯,如果我當初不是貪戀他的海誓山盟和富貴榮華,也不會有今日的下場。”
“別說了,愛情麵前沒有什麼對與錯。”以一試圖開解她,不想讓她帶著一份愧疚走。
區子媚輕輕拍了怕她手,說:“不用擔心我內疚,我就是再內疚,我這些年的苦也把我之前犯的罪給抵消了。隻是,”她頓了一頓,“我不該聽信那些花言巧語,他婚姻不幸,關我何事?她飛揚跋扈,不讓他有男人的尊嚴,又關我什麼事?我為什麼要用自己的溫柔去溫暖他的心?”
這後麵的話說得又輕又細,像是在自言自語。以一怕她又要被心魔糾纏,連忙搖了搖她手:“小媚阿姨,您不是說有話對我說嗎?”
區子媚這才慢慢回轉思緒,盯著以一看了一會,神色淒楚,慢慢說:“齊大非偶,薛家或許你還能嫁得進去,宗家你卻萬萬不能嫁進去。”
陳以一心頭一涼,這嫁入豪門的夢,她是萬萬不敢做的,她澀澀一笑:“這是韓美芝的夢想,我不敢想。”
“韓美芝是誰?”區子媚不解問。
“一個懷揣豪門夢想,處心積慮想嫁給薛宗澤的灰姑娘。”以一簡短地說。
“看來,你吃了她不少苦頭。”區子媚打量一下她臉上的神色,說,“可是我想她苦頭吃得更多。有宗少棠在,薛家有幾個人是快樂的?”
她苦笑一下,繼續說:“可她也當真厲害,這些年來胡作非為,也不見薛立人拿她怎麼樣,頂多是逃到國外,眼不見心不煩。可她還是一樣當她的太太,平時自稱宗太太,遇見晚宴聚會便又端出薛太太的身份。”
陳以一靜靜地聽著她說,咀嚼著她語氣中深深的失落與無奈,然而沒有半分嫉妒。她是清醒的,那麼自己呢?
想到這裏,她歎一口氣道:“她能這樣,是不是因為她的門第?”
區子媚點點頭:“她能這樣,完全靠著她那烜赫一時的老子。”她伸出手在以一手中寫了兩個字。
以一吸一口氣,瞪大眼睛道:“這麼高的職位!”
“那是當然。不然她怎麼能囂張這許多年!”區子媚咬牙道,“以一,我有件事求你。”
陳以一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忙說:“你說,小媚阿姨。別說什麼求不求的。”
“可是這事對你來說,是難上加難。”區子媚為難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