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也納的天氣好的出奇。
接他們的人員是當地人,頗為熱情,她很喜歡聽湯嘉煊那口道地的倫敦腔,所以盡管自己明明可以和那人交流,卻偏偏不要,讓湯嘉煊做個傳聲筒,他沒有拒絕,反倒是溫情脈脈的,甚至,走到哪裏都要拉著她的手,像是害怕孩子走丟的父親。
沿途的建築果然是聽說的那般精致入目,在倫敦那幾年,隨著湯嘉煊把歐洲的城市幾乎是逛遍了,但是,每次都回避著這裏,維也納。
五歲的時候,母親帶著她和姐姐來過維也納,當時父親的朋友在這裏召開音樂會,美妙的音樂,金色大廳的壯觀都深深的震撼了滄煙的心靈,於是也愛上了高雅的鋼琴,每每練琴練到手指酸痛,她也是會賭氣把鋼琴蓋狠狠的蓋上,賭氣的躺在床上,“我再也不要彈這個東西了,累死了。”
這時候媽媽會溫柔的輕拍她的肩膀,“滄煙還記得金色大廳麼?隻有勤奮的練琴才可以去那裏,穿著美麗的晚禮服,為大家演奏啊。”
為了一句話,她彈了十年鋼琴。
也同樣是一句話,她放棄了十年的鋼琴。
並不是她容易撼動,是感情太容易撼動,本以為磐石,其實隻是柔絲。
乘著小船在多瑙河上緩慢的遊走,船夫穿著好看的藍色製服,金色的繡邊,唱著民歌,她靠在湯嘉煊的肩頭,十指相扣,“原來,真的再來這裏也就這樣了,我也沒有投河,也沒有發瘋,原來,所有都隻是我在腦子裏麵無聊的猜想。”
他反手覆上她的小手,“滄煙,我告訴你我的故事好不好?”
湖麵泛著清風,宜人的涼爽,他說,你知道我的母親是名媛,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她是難產而死的,而我就是那個生來就不被祝福的孩子,他們都說我不是湯恪鹹的兒子,說我是野種,說我的母親是不守婦道的名媛,說我是湯家的恥辱,因為我的母親生前是個浪蕩的名媛。而我在不到十歲的時候就被送出國外,我一直以為是因為我的那些哥哥們為了擔心我爭奪家產,所以我恨了這麼多年。後來,我才知道,其實一切都是湯恪鹹安排的,因為,他說他不想看見我,看見我就會想起我的母親。
滄煙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
往往真相比你的自以為更殘忍。
為了並不是他的過錯,把一個十歲的孩子永遠的遣離這個城市,該是多殘忍,該是多痛苦,全部是都讓一個孩子承受。
“而我的哥哥們甚至為了我下跪求他,可是他沒有動容。”
湯嘉煊的臉上看不到蒼涼,仿佛在訴說別人的故事。
他美好的俊臉帶著一絲很美的淺笑,“滄煙,不要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甚至忘了自己最愛的是什麼。”
她心一痛,很想回到二十年前,抱抱這個當時慌亂無策的孩子,告訴他不要怕,就像是他當初抱著自己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