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整整一天,不僅折磨自己的身體,還折磨著自己的心靈。她每走到一處,都會遇到許多下人,數量之多堪比皇宮中的宮女太監。她還得停下來發表一段“任職感言”,直到最後連嗓子都快沙啞了。
上官雲清回到傾暖閣時,已經接近崩潰,剛摸到自己的床,就迫不及待地躺了上去,終於結束了這悲催的一天。她暗自咋舌:人家在望月樓裏美人在懷,紅綃帳暖,自己卻要累得半死不活,境遇相差如此之大。想著想著便沉沉睡去,眉目間還殘餘著白天的疲憊。
就在上官雲清睡後不久,傾暖閣外傳來一陣悅耳動聽的簫聲,悠揚婉轉,徐徐縈繞,久久不散。而吹簫之人,不是別人,正是蘇意之。
隻見他一襲白衣,烏黑的頭發直直垂下,手拿玉簫,橫坐在柳樹枝椏上,在月光的照耀下,更加顯得白衣勝雪,仿佛與黑夜融為一體。他神情淡然,麵色淡得沒有一絲波瀾,隻有微蹙的眉和燦若星辰的眼眸中的一抹黯然,泄露了他此時複雜的心情。
仔細聆聽,便可知這是一首《鳳求凰》,隻可惜這遲來的告白,她永遠也聽不到了。
伊人還沉醉於夢鄉,而自己卻隻能以此簫聲傳達思念。蘇瑾之在心裏一陣苦笑,想自己素來無拘無束,榮華富貴皆拋於腦後,無欲無求,從來都是憑借一人一簫闖蕩江湖,來也如風,去也如風,更沒有一個人可以久留於心,而她就這樣輕易地闖了進來,不費一點力氣。
自從知曉她是上官家的三小姐,是賢王妃時,他曾經不斷告訴自己,要趁情根還未深埋,必須適可而止,甚至在送她回去的那天,甘願隻是當她的蘇大哥,也不知是在欺騙她,還是在欺騙自己。
就在昨日她新婚之時,即使再怎麼想見她一麵,也強忍住了,見了麵又能怎樣呢?那樣一個淡若清風的女子,他又怎麼忍心打破她心中的平靜呢?他也曾試著說服自己,這樣也好,做她的蘇大哥,最起碼能陪她一輩子,就這樣默默地守護也好。
可是當他知曉她和賢王的婚姻隻是一場交易,賢王在新婚之夜並沒有留在她身邊,而是去了望月樓時,在為她感到不值時,心底卻湧現出一絲慶幸,而思念更像泉水般洶湧而出,這樣的他連他自己都要鄙視了,難道真的有如此思念嗎?難道真的到了欲罷不能的地步了嗎?本來隻是想等明天白天來看看她,作為大哥,怎麼也要為她的新婚送來祝福,雖然是遲來的祝福,雖然心中再怎麼難過,但隻要她幸福,她幸福就好。
隻是當他知曉她並不是心甘情願嫁給賢王時,一切已晚,她已經成了賢王妃,成了他人的新娘。可是她過得並不幸福,他怎能讓她不幸福,於是在心靈的指引下,他就這樣瞞著眾人來到了賢王府,原本隻是想著偷偷看她一眼就離去,可是又憶起,她說過想聽他吹簫,於是又不由得吹起了簫,雖然明知她不會聽到,可是他還是堅持吹著。
算了,聽不到也好,就讓這份還來不及表達的情感,就像簫聲一樣隨風散去吧,從此,他隻是她的蘇大哥,隻是她一人的蘇大哥,隻要能時常看見她,此生已足夠了,何必強求太多呢!
天色已漸漸露白,不能再繼續呆下去了,他一揮衣袖騰空而去。隻可惜他永遠不會看到沉睡中的雲清,嘴角那一抹恬淡絕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