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換輕輕哼了一聲,轉身走回自己的主位上坐下。在他轉身的時候,我頓感壓力一鬆,這才覺得手心裏汗漬漬的,原來不知不覺間我早已經冷汗涔涔而下。
自我穿越過來,我還從來沒有在誰跟前輸過氣勢,麵對金不換,這一仗,我竟輸得如此徹底。
他確實是豪強霸者,有睥睨天下的氣慨,這份氣慨,並不是來自武功,而是他的內心。
金不換高高在上地坐著,問:“我給你一次機會選擇,是你抵命,還是你夫人抵命?你要想清楚。雖然我也很喜歡你夫人,但這仇不能不報。”
“不是還沒斷氣嘛。”
“哈,一杖正中心胸,除了拖時間,你覺得他還能活過來?”說這話時,我怎麼覺得金不換死了義子,並沒有太多的傷心和痛惜。憑這個世界的醫學水平,這樣的重傷,是根本沒法醫治的。便是放到穿越前,修補心髒創傷也是風險極大的大手術。
“要抵命,自然是我去。我說過了,我會替阿嬌擔待一切。”我當著那麼多幫眾的麵宣稱替阿嬌擔待,我若食言了,還有什麼麵目活下去?何況我是真心願意替阿嬌擔待一切,隻願她一世安好。盡管我很不甘心給一個素未謀麵的人抵命,但我還是隻有硬著頭皮無可選擇理所當然地回答。
金不換點點頭,說道:“你對夫人倒是情深義重。”看著我,話鋒一轉,語氣略顯柔和地問:“你想過沒有,你兩腳一蹬就去了,你能放心把夫人留下?讓她孤獨終老?”
難道我還沒死,他就想打阿嬌的主意了?我吃不準金不換這話是什麼意思。這老不死的莫非還想老牛吃嫩草?對阿嬌有企圖?我若真的死了,絕不能放心把阿嬌留在楚天都。
金不換說道:“以你的武功和能力,也算是本幫難得的人才。金弈星死了,你去抵命,本幫一下損失兩個人才,實是可惜。”說到這裏,語氣頓了一頓。
我的心卻跳了跳:我還不想死,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活下去。聽金不換的語氣似有鬆動之意。我站在空闊的小花廳裏,微微仰頭看著高台上的金不換。這個男人如帝王般地坐在他高高的城主寶座上,他可以操縱楚天都任何人的生死。
“如果你肯求我饒你一命,然後替我辦成一件事,我可以考慮放過你。”
我心頭一凜,問道:“什麼事?”山不轉水轉,果然是萬變不離其衷:這並不是阿嬌失手殺人事件,是精心做出來的套子!想我給他們辦事——殺戮天下和金不換並不信任我。
“先求我饒你!”
我眼睛一眯,拒絕的話到了嘴邊,終究還是忍了回去。
求饒,不過是一句話。但對心高氣傲的我來說,我說不出口。何況,阿嬌殺人事件多半是金不換用金弈星設局陷害暗算阿嬌,圖謀於我。求饒就是變相的認輸,我怎能輕易認輸?我有些後悔,剛才怎麼不去驗傷?說不定金弈星使了什麼障眼法,其實根本沒有受傷。事實上,整個九州大陸,也沒有人敢硬扛神武武器的攻器,除非那個人不正常!
“這是你唯一的機會。”金不換的聲音從高台上飄下來,自然地帶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威壓。
我並不想死,如果有可能,我還是願意活下去,隻有活著我才能照顧那些我想照顧的人,守護那些我想守護的人。
金不換好歹也算是個梟難,也還當得起我一跪,我跪他也不算折辱我。
在很多年前,我答應過某個人,無論如何,一定要活下去。
不是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嗎?
我不是還有很多事要做嗎?
……
我一瞬間就給自己做了無數的自我心理輔導和心理疏通,可當我雙膝跪下去的時候,我還是覺得鮮血直衝腦門,然後從頭頂噴濺出去,我全身冰涼,眼失明,耳失聰,口幹舌燥,已不知身在何處。我隻是下意識地說:“求幫主饒屬下一命。”
其實頭噴血,眼失明,耳失聰等等這一切都是幻覺,是人體在過激情緒中的自我保護應變機製在發生作用。其實,很多事,在沒有做之前覺得很困難,做過之後,就覺得很簡單。就象求饒,求之前,覺得那句話打死也不能說出口;可是求過之後,又覺得那不過就是一句話而已,說出來,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隻是在我心裏,低頭求饒便如恥辱的印記,烙印在我心間,隻怕這輩子我也不能忘記。
當我情緒稍稍穩定之後,五官功能和神誌就漸漸回複了正常,在我回複神誌,能聽見聲音時,隻聽見金不換在說:“……玩笑的。”他已經叫人把我從地上扶了起來。我忍不住心頭暗罵:“你丫的,拿折辱人當開玩笑,你怎麼不去死?”我心裏雖然罵,但我清楚金不換並不是開玩笑,隻是拿開玩笑當場麵話,表現他的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