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先行離去的白衣人駕船回到岸邊後將小船依舊停靠在長及人高的蘆葦蕩中,他笑了笑,看著前方負手背立之人。
“果真是你!”那人在前方擋住了白衣人的去路,道。
“是我又如何?你又為何不轉過身來親自確認一下?”白衣人並沒有驚慌,反而輕聲笑道。
“你知道了?”那人轉過身,輕聲問道。
月光下的蕭落情神色凝重,看著他眼前的這個人,他知道自己其實並不想看到這一幕,因為倘若真的看見了,就說明,一切已經開始了。
蕭落情已經換下一路風塵仆仆所穿的白衣,此時的他身著一身深藍色勁裝,和平日裏溫文儒雅的樣子大有不同。
“不,這句話應該是我來問你。其實,知不知道又怎樣?該做的事還是要做,不該你做的事,希望你也不要插手。”
“倘若她知道了你的計劃,一定不會輕饒你的。”蕭落情語氣周透露著擔憂,他口中的“她”到底是誰?
“你放心,隻要能達到目的,她不會去管我用什麼方法的。她不是一直教我如何放下自己的一切,去做我應該做的事,去完成我的責任嗎?她也應該是,她也應該有所失去。命運是公平的,不是嗎?師兄?”白雪皚皚,映的秦雪初的臉晦明晦暗。她看著眼前的蕭落情,目光堅定而狠絕。
“你知道?”蕭落情大驚:她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的身份?她究竟知道多少?
“你不會真的以為在她的‘諄諄教導’之下,我竟還猜不出你的身份吧。我是該叫你蕭兄,還是師兄?或者你希望我稱呼你的名字:秦雪初?”秦雪初句句緊逼,氣勢咄咄。
而此時,自己的身份——秦府三公子秦雪初顯得格外的諷刺和可笑 !
原來,他竟是真正的秦雪初!蕭落情,也是秦雪初。而秦雪初,你又是誰呢?酈瀾青,還是秦雪初?
“十年前我是秦雪初,現在,我是蕭落情,你,才是秦雪初。”蕭落情有些黯然、有些淡然,麵對著眼前的酈瀾青,或者是秦雪初?
看著這個以自己的名字活了十年的人,他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或者說是麵對自己。
“你不恨我?恨我奪走了你的一切,你的名字,你的生活,你的父母,你的兄弟,你的一切。這原本都該屬於你,你才是少年揚名、譽滿天下的秦府三公子,真正的秦雪初!”秦雪初,不,應該說酈瀾青,她看著蕭落情一股腦的說出自己心中所想。
如果說她這十年來除了複仇的決心之外,唯一有的就是對秦雪初的愧疚。
他們的命運早就糾纏在一起,或許,這就是命。
“我有什麼好恨的,你現在的一切我也不想要。我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嗎?”蕭落情看著眼前的酈瀾青。
她與他,或許曾經是兩個毫不相關的人,但這十年來,他們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和意義。
現在的酈瀾青,除了秦雪初這個名字,還能有什麼?她除了一個不屬於她的名字之外,什麼都沒有。
十年來,他們從未碰麵,從未去了解彼此,今天,在這銀月湖邊,雪夜之中,或許有些話早該說的清楚。
於是,蕭落情道:“既然出來了,陪師兄一起走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蕭落情在前,酈瀾青在後。
看著走在前麵的蕭落情的身影,酈瀾青似乎心中有些暖意。師兄?多麼陌生而熟悉的稱呼。
自從拜師之後,他們從未正麵見過,隻是偶爾會遠遠的看到師父對一個小男孩關懷照顧,而自己隻有無止盡的練功和責罵。她不怨,因為她知道這是自己的選擇,也是她無法逃避的命運。
既然選擇了肩負起報仇的重擔,就不會讓自己去渴望和奢求溫暖。溫暖應該是由家人給我的,既然已經沒有家人,那麼又何來溫暖?
許多次,因為練武時表現不佳或者師父生氣時,總是會罰自己不許吃飯、不許喝水,甚至不許休息。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這就是師父給她的理由:她們所要麵對的敵人並不是輕易可以對付的人,她們要下的這一局棋不是輸了便可以重來,輸掉的一方丟掉的何止是她們二人的性命而已?
倘若想憑她們的力量去完成自己的布局,隻有忍人所不能忍,為人所不能為,才能成功。不,隻能說是提高贏的幾率而已,這一仗若想贏,光有付出是不夠的,有太多的運氣和算計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