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沈延冰雖然一直沒有說話,但是聽到秦雪初的一番話也是微微動容。隻不過一向冷淡的他從不喜形於色,也不會悲容示人。
這世上萬般生靈,哪一個最後不是落得同一個下場,哪一個不是終究要塵土歸位?
生老病死,天道輪回。
與其強留人間,不如放下執念,坦然以對。
“我自然會盡力而為,隻是怕也保不了多久。”對於一個命不久已的人,沈延信知道直言相告跟殘忍,但是身為大夫,麵對的是秦雪初這樣的女子,他知道給她最真實的答案才是她想要的。
秦雪初心裏早有了判斷和準備,這麼多年來她早就做好了隨時喪命的準備。隻不過終究是人非草木,在這世上還是有許多掛念的東西,所以她隻是想要和閻王多要一點時間,哪怕多一點點。
不需太多,一點足矣。足以讓她陪在沈延庭身邊一段時間,足以讓她和眾人解釋一切,足以讓她給自己所鋪開的棋局收尾。
“還有多久?”兩日前她才剛問過這個問題,不過那是向樓齊雲詢問沈延庭的病情。沒想到短短兩日之後,自己便要親口相問她自己的陽壽了。
“我,盡力保你一月有餘。”沈延信歎氣,以他的醫術也隻能做到如此地步。
這一月時間便是從閻王那爭來的,夠了。
秦雪初笑笑:“如此,便足夠了。”
樓齊雲帶著沈延信和沈延庭離開了房間,他知道他們二人有很多話想問秦雪初。
“晚膳時候她會出來見你們的,她雖重傷,但也隻是常年被清秋散蠶食,如今雖是是油盡燈枯,倒也還不至於行動不便。”樓齊雲道。
這便是沈延信心裏最悲憐秦雪初的地方,這一個月她可以自由活動如常人一般,隻不過這也是物極必反的強弩之末之之狀,等過了那段時間便會被掏空,最終油盡燈枯。
就算有一肚子的疑惑和不解,此時沈延信和沈延冰也知道他們需要給秦雪初一點時間去緩和,去接受這個現實。
“不知北高樓的藥材房在何處?我先去配藥。”沈延信道。
樓齊雲樂於領路,卻看到沈延冰正瞧著自己。
“若是樓公子能將我們的醫箱歸還,更有裨益。”沈延冰不冷不熱地道。
樓齊雲一笑:果然這沈家人也不是好糊弄的!
“自當物歸原主,請!”
房間內,秦雪初摸索著起身,順手拿起一旁飛淩羽備好的幹淨衣物。飛淩羽給她準備的是一身白色新衣,秦雪初的手微微頓了一下還是拿起來穿上。
飛淩羽原本是不發一言冷眼旁觀,可是見秦雪初毫不避諱也不在意她還在房內就自顧自的換起衣服,還是忍不住心裏一堆想要說的話。
“不喜歡這衣服?”不然為何剛才頓了一下似有猶豫?
笑了笑搖搖頭,秦雪初手裏係著腰帶,口中答著話:“不是,多謝你為我準備著一身新衣。”
“齊雲愛穿白衣,所以前幾日做了幾件新衣,你若是不喜歡我再給你準備幾套旁的便是了。”飛淩羽不知道她的話究竟是真的客套感謝還是她已經看出自己對沈延庭的情意,所以才這般言語微酸?
“你不必多想,我方才不過是在想還有沒有穿男裝的必要而已,沒有別的意思。”
飛淩羽不語,見秦雪初已經穿戴完畢準備出門,不禁脫口而出:“你要去見他?”
去見他?當然要去見他。
拚死一博為的就是能夠徹底斬斷前塵,能夠再無牽掛的陪著沈延庭度過這最後的時日。或者說,他們一起相互依偎,享受這從閻王手中爭來的、偷來的時光。
“你本可以選擇其他的路,並非一定要如此重傷自己!”飛淩羽不明白為什麼秦雪初不選擇留的自己的性命,好好的陪著沈延庭度過最後的幾個月,而是明知道會被秦煉雪重傷卻還要一意孤行。
秦雪初和飛淩羽四目相對,她當然知道自己的做法很偏激,代價很大,但她寧願如此,因為這樣才能夠斷的徹底,也讓自己完完全全的屬於自己。
“你若是死在秦煉雪的手中呢?!”若是死了呢?
秦雪初已經走到門口,聞言回頭道:“她不會。她寧願看著我油盡燈枯,也不會給我一個痛快!”
秦雪初笑的燦爛而耀眼,飛淩羽竟恍了神。
果真是瘋魔一般的女子!
沈延庭,秦雪初,兩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