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瑾雖然很討厭每日不得不完成的佛經功課,卻不得不承認,這份功課讓他的字有了很大的提升。因著這個被李太傅單獨留下做額外功課的時間也越來越少,午後到校場時間也長了起來。對此,除了楊瑾外,最高興的便是楊瑾的先生柳南明。

據聞柳南明是平西王的部下,陪著他下了許多戰場,為人豁達,又驍勇善戰,與平西王有著旁人皆沒有的默契,曾是平西王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可惜天妒英才,一次激戰中柳南明受了重傷,為保全大局,並沒有得到及時救治,落下了病根。身體不複從前,從此與戰場絕了緣。曾經威風凜凜,戰功無數的將軍,到頭來落了個身居後庭,教黃毛小兒武功的下場。也是柳南明了,若是換了旁人,早羞憤得揮劍自殺了。

士為知己者死,柳南明覺著,陪在平西王身側,與他征戰天下那是榮耀。作他嫡孫的先生,指導楊瑾功夫,使他後繼有人,延續平西王府的榮譽,未嚐又不算一種榮耀。他終身未娶,將楊瑾視為己出,傾囊相授。在武學上極有天賦的楊瑾也並未負他所望,不止槍法學得有模有樣。其他幾種兵器也頗有小成,讓他很是欣慰。隻可惜,楊瑾性格太過頑劣,平西王常年不在府上,王妃又製不住他,功課上落了許多。如今被太後這般管束一番之後,又有了起色,柳南明怎麼能不歡喜。

回過神目光投到一旁練習的楊瑾身上,楊瑾學習這套槍法已有多時,動作漂亮利落,一招一式間帶著些許迫人的氣勢,光是以看著來說是好得不能再好。隻是槍法並不是隻用來看的,

耍得再漂亮,缺少與人實戰的經驗也是無用。想到此柳南明不禁歎氣連連,莫說現在,便是從前,身份懸殊,也無人敢與楊瑾動真格。

柳南明移開目光,轉到旁邊皇子們身上。教導劍術的先生正在教他們劍招,皇子們有榜有眼學著。在眾皇子中柳南明注意到一人,瘦小的身子,握著與身形差不多長度的劍,毫無規則的胡亂揮著。在旁的先生也不指出,任著他胡來。柳南明不禁擰眉,看著小孩不知道在想什麼。

都道夏日的天氣似個不足月的孩子,泠然卻覺得今年的春日也差不多了。方才還是晴空萬裏,忽的風雲四起,豆點大的雨就落了下來。躲在屋簷下,不怎麼合適的衣服將泠然襯得更為瘦弱,鞋子與膝蓋下的褲腿早已被雨水濺濕了,看著越來越大的雨,似在尋思著該怎麼回去。“嘩”,墨青色的傘突然撐開,他回過頭,看清了來人忙恭敬道“柳先生。”

雖從前未曾在宮裏謀過事,卻見識了不少些宮闈見聞。柳南明看了看眼前的九皇子皇子,心中不禁動了幾分心思。柔聲道“殿下若不介意,微臣送殿下一段吧。”

校場上的柳先生是個極其嚴厲的人,生起氣來,不怒而威,即使在一旁看著也會被嚇出一身冷汗。墨青色傘下的柳南明帶著淡淡的微笑,是泠然從未見過的和藹。他木木的點了點頭,低著頭走到那人傘下。柳南明自然體會不到他心中的驚詫,九皇子平日裏表現的安靜懂事,這般反應在他看來倒是正常。

兩人一路無話,走到清華門,柳南明把傘遞給泠然,見他麵帶驚訝的抬起頭,對他更是心疼,溫柔的摸了摸他的頭“為臣隻能送到這裏了,雨很大,傘就留給殿下用吧。”說完對雨中對單薄的孩子笑了笑,轉身離去。宮闈裏太多黑暗,他為這個孩子做不了什麼,僅一把傘望他不要涼了身子。

次日,柳南明正監督楊瑾練習,旁邊突然一陣喧嘩。兩人轉過頭,就見九皇子倒在地上,胳膊上好大一道口子,血不住的往外冒。

“快叫太醫。”劍術先生最先道。

柳南明走過去,“微臣隨身有帶傷藥,請允許微臣幫殿下簡單處理下傷口。”

泠然抬頭看了看他,又低下頭。輕輕的點了點頭。

柳南明鬆了口氣,朝他拱拱手,“請皇子移駕屋內。”

“練習用的劍皆未開過鋒,怎麼會傷到?”五皇子泠珞問道。

三皇子應道,“該是宮人不小心拿了錯吧。”

“也許。”兩人說著同時看向一旁的泠瑜,他眼睛死死盯著地上的沾著血跡的劍,滿臉陰雲。

遣走了看熱鬧的人,房間內隻剩下柳南明與泠然兩人。

“得罪了。”小心的剪去泠然的袖子,柳南明不禁倒吸了口氣,瘦小的胳膊上,青紫交錯,滿是傷痕。

“這?”

泠然看著他,咬著唇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柳南明歎了口氣,“忍著些,有些疼。”沾濕的手帕大概清理了傷口周圍,撒上止血的藥粉,最後用幹淨的手帕包好係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