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還飄著小雪,雪白的天氣將衙門青灰色的高牆襯得更加黯啞。牆下一處,一人伸手替身邊的人撫去他額上的碎雪,那人抬首,四目相對,十指交纏,柔情蜜意,那膩歪模樣。楊瑾擦了三次眼睛,才確定自這裏確實是衙門,而不是長平坊。
柳季兩人很快也注意到了一旁多出來的人,輕咳了幾聲。收回拉著柳源的手,季遊之先開口道,“你來做什麼?”
撞破他人親熱,還是兩個男人,縱使楊瑾自負經曆不少,麵上還是帶著些許尷尬。季遊之那跋扈的態度也沒在意。答道,“我有事找陸大人。”
“喲?你這是改變主意要入山寨了?”
楊瑾看了他眼,知道這人是鐵了心要為難自己了,要是換做平日,他可能還會開口嗆他幾句。不過現在情況危機,他沒心情與他計較。轉而看向旁邊一直沒說話的柳源,直接道明了自己的來意。
就在方才,陸展眉才走,陶二嬸就來了。一進門就撲到李氏懷裏,哭成了個淚人。
前些日子二嬸與要好的姐妹回鄉了,二嬸好久不曾見到這個姐妹,兩人聊得很歡,怎麼都停不下來。便在她家留了宿。第二天早上才回到家,就發現家裏沒人。當時她還以為平日管陶二伯太嚴,他趁她不在帶三個孩子尋樂子去了。
不想在家裏等了一天,也不見他們回來。陶二伯以前從不會這般的。而且外頭還下著雪,就算是要出去尋樂子也該挑個好日子啊。二嬸著急了,找到一戶關係不錯的人家,幾個人開始在附近找陶二伯和三個孩子。
二嬸越說眼淚掉得越厲害,他們在山裏找了一整天,什麼都沒有找到。大夥隻能安慰二嬸,興許是下山去了,現在雪封了路,一時回不來也是有可能的。讓她再耐心等等,路通了再下山找找。二嬸望著滿山的雪,也暫時信了這個說法。
那戶人家把二嬸送到家門,看著二嬸進了院子。那戶人家想事情到這裏也該告一段落了。剛準備離開,一聲尖叫響起,大家二話不說立刻撞開了二嬸家的院門。隻見二嬸跌坐在在院子裏,一臉的驚恐。在她的附近是數不清的腳印。
楊瑾抬眼看向柳源,“那是狼的腳印。”
“你什麼意思?”
“我隻問一句,山裏的狼鬼是不是和你們有關?”
季遊之明顯的一愣,緊接著,“你這屎盆子扣得到真好……阿源你拉我做什麼?”季遊之不滿的拉下柳源拉在他胳膊上的手。柳源反握住他肉乎乎的手安撫似的捏了捏,才轉過頭看向楊瑾,把話題接了過去。
“林小郎的意思是我們兄弟把陶家人擄去了,假裝是狼鬼所為?”
楊瑾眉頭微擰,“難道不是?”
柳源沒有絲毫猶豫,“不是。”
季遊之也在一旁附和,“我們兄弟幾個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要是擄人也是正大光明的擄,絕不會拿狼鬼做幌子。再說小爺的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有那些錢養狼,小爺不如多找幾個人,就當是糧食,人肉也比狼肉好吃。”
楊瑾的臉瞬間白了,他把所有的希望全部壓在了燕子嶺五兄弟身上,想著是他們擄走了人來逼自己就範。現在希望被徹底打破,楊瑾整個人都懵了。站在原處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朝兩個人拱了拱手,“既然事與你們無關,林某便不打擾了,告辭。”轉身便想走,季遊之拉開柳源拉著自己的手就追了上去。
“等等啊。”
“做什麼?”楊瑾回頭看了眼跟前的人,季遊之有些胖,腦袋圓臉也圓。當是看外貌的話,比柳源等人和善了不止一點半點。他此刻麵帶著笑,肉乎乎的臉頰上微陷出一對小小的酒窩。人畜無害,他長了一副欺騙性很強的臉,就像那個人一樣。不由得愣了一下。
等他緩過神,季遊之手已經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這東西消失五年了,這會兒又冒出來,不知道還要禍害多少人。不如這樣,我們先帶人隨你到陶家,看看能不能有什麼線索。”語氣很誠懇,說完後季遊之就收回了搭在他的肩膀的手,笑臉盈盈杵在一旁,似真的很尊重他,在等他的決定。
楊瑾眼裏有掙紮,臉色也不怎麼好看。陸展眉是燕子嶺的“父母官”,是燕子嶺人信仰的神,於情於理他都一定會幫陶家,查清楚狼鬼是怎麼回事。但是楊瑾過不去心裏那個檻,無論出於什麼目的,一旦陸展眉等人接下了這件事,人情就欠下了。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陸展眉一定要他入山寨,就像陸展眉想不通不過是入個山寨又不是讓他入勾欄,他為什麼不願意一樣。出身不同,選擇自然也會不一樣。可惜那個可以用來作為他選擇不同的出身已經和他沒什麼關係了,他已經沒有了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