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瀾風雨一欄歌啊。”
商遠緒在某處紅燈四起,鶯歌燕舞的高樓外負手淺歎。
如今時局即將大亂,不管冰炎是否參與到那個天大陰謀中,冰炎百姓卻都是逃不過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結局。可如今他們正在笑,毫不知道也毫不關心。對這樣的人,她也不知是喜是憂。
她收回視線,又往左右瞧了瞧。
原本她是要去驛館的,可在這無星無月的宵禁晚上,她也辯識不出方向,隻能按西臣離去的方向胡亂的走動。
遠遠的瞧見一處拔頭高樓,她抬腳要往那兒走,一道人影突然從一側的長巷裏躥了出來。
長發散亂,隻著了一件裏衣。對方發現她的存在時驚恐的睜圓了眼睛。
即便是光影黯淡,商遠緒也瞧明了來人的非凡之姿。
不堪一握的柳腰,纖細勻稱的身子,在黯淡夜色中依然盈盈生光的美麗肌膚。
“救我。”她顫抖地站在那裏,兩隻素白的手緊張的抓著自己的裙,一臉渴望。
商遠緒隻停了片刻便扭頭往回走去。在轉身的一瞬間,女子絕望的眼神讓她的心狠狠抽了一下,可回頭的動作卻沒有停下。
那女子明顯正在逃難,有那樣的出眾相貌,必不是一般人家。說不準,今夜的宵禁便是為她。
她剛到驛城,又身負著打探商府一家的生死的要事,插手這樣的閑事隻會讓她身上的麻煩更多而已。
她往回走了不及兩步,那女子絕望中帶著死氣的臉卻在腦中放大。
曾經那段掩埋進記憶裏,以為不會再想起的過去又一次浮現在眼前。
那時,她還隻是禦史府中的一名小吏,進朝不過兩月便跟著肖陽王出征南川。
南川是個邊屬盆地,與處在平原的皇都有不一樣的崚峻之美。
她以為隻是一場再平常不過的鎮壓,隻要將叛亂的人抓捕起來便可班師回朝。
可當她親眼瞧見軍隊鐵騎踏過那些秀美村落,利劍刀鋒穿透平民的身體時,她不止一次的惡心嘔吐出來。
她生來第一次見到的血腥殺戮,絲毫不留活口不分婦孺的屠殺……
那時她做了什麼?她隻是一臉驚疑的抬頭看著馬背上的肖陽王,話未出口,卻被他的表情哽在喉間。
肖陽王,在戰火的映照下泛著紅光的淡漠的臉,還有他眼中藏不住的一絲輕微憐憫。
她當時就站在他的馬側,看他挺直了腰,看著這場血腥屠殺。
她的話沒有問出口,可她已經知道答案。
肖陽王帶著憐憫的冷漠讓她明白,他或者是她都隻是北周的臣子,皇帝的命令於他們便是一切。私人感情,是不應存在的亂石,需拋則拋。
她從官以來學到的第一件事,竟是用這樣血腥的途徑。
戰亂得到成功鎮壓,她卻揚不起絲毫的興奮,隻是沉沉的踏上那片已成焦土的地方。
之前備受她讚歎的旖旎風景,如今都成了諷刺的刀。
她悲哀地想,終有一天,她也會成為肖陽王那樣的人,也許……會更甚於他。
她走在那片廢墟之上,突然聽見一聲焦木被撞落的聲音,她探眼一瞧,急忙趕了過去。等她撥開那條厚重的半截木梁,一個環抱住自己一臉驚恐的五六歲女孩落進她的眼裏。
她怔在當場,因這個村落的唯一遺孤而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