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宮侍的嘴看著嚴守,實則都是停不下來的閘門,一旦打開,什麼話都能說出去。
“在腦海中猜測過你模樣的,鐵定不隻我一個。能夠以一個小小宮婢的身份,救下皇長孫殿下,逼死茹嬪的,古往今來,你當是第一個。我總以為你起碼也要該跟太子殿下差不多年歲,想不到還這樣小,這倒是真在我的預料之外了。”梅姑姑這樣說著,心裏暗自折磨著,總覺得她身上有什麼地方跟以前的哪個主子很像,可許是許多年前的事兒了,她一時間又有些想不起來。總而言之,這小丫頭絕對不會是尋常人,敢在皇上壽宴著大黃,畫鬼麵,不是癡傻之極,就是心思太深。麵前的女孩,顯然不像是前者。
餘香抿唇一笑,道:“哪裏是我非比尋常?隻不過是一心為主子效忠罷了,在其任,謀其政。身為太子殿下的人,自然也該為太子殿下分憂。”
她這話說得有些巧妙,她這一句身為太子殿下的人當即讓人浮想聯翩。梅姑姑心中暗自念叨著,這話該是一語雙關吧,指的是她未來許是會成為儲宮的主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麵前的女子尚且年幼,又沒聽說背後有什麼地位身份做以支撐,哪兒能那麼快就爬上什麼位置?怕是縱然再漂亮,再聰明,也總要一步一步來吧。
餘香彎腰在那箱子內翻找著,最終選擇了一隻滿臉都是由珍珠點綴的麵具,眼睛位置刻成了細長上挑的模樣,正好遮蓋了她的眼神。此舉,正合她意。
“這上麵的珍珠都是假的嗎?”餘香看上麵鑲嵌的珍珠雖然不大,但顆顆均勻,色澤飽滿,若是真的,隻怕這珍珠能夠她吳縣娘家吃上好幾年的。
“皇上壽宴上準備的東西,怎麼可能有假?你看看那箱子裏麵裝的羽毛麵具,上麵鑲嵌的都是孔雀尾以及珍貴百鳥的翎羽,你可不能小瞧。”梅姑姑不曾說假話,這些麵具價值不菲,若是弄丟一件,往往能牽涉到許多奴才的性命。可是她沒有叮囑餘香,不曾告訴她用完之後務必要完好無損的送回來。這是因為她有許多證人,若是這麵具被餘香弄壞或是弄丟,她大可以讓這些人告訴皇上,有人親眼看到是餘香偷走的。可若是餘香最終真的成為了太子後宮中的女人,那這珍珠麵具就算是她提前與餘香交好的禮物。
你以為皇上掌管天下,真的會清楚這箱子內到底有多少張麵具嗎?還不是她報上去多少,便是多少。
所以,這些年她能一直手握監管皇上壽宴的機會,而不曾被人動搖,你以為真的是她壽宴辦得有多麼令人難忘嗎?自然不是,皇上根本不會在意太多裝扮的細節,文武百官又怎敢在皇上麵前說不是?還不是因為這些年裏,她將後宮的主子們巴結明白了,現如今隻看餘香有沒有這個能耐了。
這麼貴重的珍珠麵具,她不信會有女人不動心,更何況是餘香這種出身貧困的奴婢呢。
不料,餘香卻道:“原來這玩意兒如此貴重,梅姑姑你放心,待演出完畢,我勢必將這麵具完好無損的送回來。今日,多謝你了。”
梅姑姑一愣。為何道謝,她是要謝我什麼?謝我借給她這麵具嗎?“不必謝我,這麵具本身就是給此次壽宴表演的人準備的,縱然你不戴,也會有其他人戴的。”
“我不是謝梅姑姑借給我這麵具,而是謝你肯告訴我還有麵具可以戴。你明明可以不提醒我,讓我在皇上麵前出糗,一旦驚嚇到皇上,我小命不保,跟你也沒有任何關係。”餘香微笑,將麵具戴在臉上,望著鏡子裏麵那個榮華的自己,長歎一聲。
梅姑姑在宮裏待了幾十年了,早些年間的時候,她也願意操心些別人的閑事兒,時不時幫人家一把。可到後來她才發現,這皇宮內你不能信任任何人,因為稍有不慎,你的善意就會成為你的軟肋,被人家狠狠抓在手中。所以她學會了事不關己,學會了獨善其身。沒有什麼事情是比保全自己更重要的,她知道有許多人在背後罵她,辱她,她聽得多了,也就不在意了。
可是餘香竟然跟她說“謝謝”。
是她該對餘香說聲“對不起”才是,縱然餘香對她如此真摯,她還是無法誠心相待,告知這場壽宴上的所有禁忌。
現如今,隻盼你能自求多福,可以在這場充滿秘密的壽宴上,博得皇上的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