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某一種悠遠的呼喚回蕩在密林深處,經久不息。
那聲音……在讚頌著曾經的輝煌,哀悼著命運注定的無可挽回的沒落。
“鸞歌……”熙琳眯起眼睛想要捕捉那閃掠而過的青色身影,它將悲哀婉轉的旋律播撒在這片滿目瘡痍的土地上無力地呼喚著往昔,聽者無不動容。
“是青鸞……”莫拉爾森輕聲說,“它的出現意味著安全,獸潮已經基本被肅清完畢了吧。鸞歌將帶走迷茫徘徊的亡靈,引導著他們往前,直至某一天,以純淨的樣子再度降生在這個世界上。”
巨狐莎芙瑞娜已經變回了那副可人的素白女子模樣,她靠著德奧,也昂頭望向枝葉之間殘破的天空。她似乎也深知自己和青鸞的力量完全不在一個級別上,隻是青鸞不是凶獸,它是代表著安定與幸福的神鳥,庇護著每一片如同孩子一般瑟瑟發抖的大地。
隨著鸞歌的吟唱接近了尾聲,一個高亢而婉轉的揚聲之後,似乎有著什麼東西、那一直籠罩著這片大地的某種東西如潮水一般退去了。幹幹淨淨地,沒留下任何痕跡,像是少了某種抑製,心頭突然空了一下。
“達伊洛家族的族長正在收回籠罩在整個西恩特的魔力場,”菲娜?尤裏奇輕聲說,“他要……出手了。”
此時的季拉散亂著一頭茶褐色的長發,多少有些狼狽,她剛剛為沃爾斯治愈了右臂上的最後一道傷口,聽得這話,也不由地停下了動作,她望向自己的丈夫,卻在夏格瑞瑟的眸中讀到了一樣的驚異。
青鸞遠去,它的鸞歌輕輕地淹沒於林中呼嘯著的風裏,它落在某棵細小的梧桐樹上,銀光閃閃的喙幾張幾合,發出了哢嗒哢嗒的輕響,像是在催促著什麼。
而不遠處的年輕男人依舊輕輕閉著眼睛,似乎在回味著消逝的鸞歌的旋律。隨著他的呼吸,巨大的魔力場正漸次收縮著退回他的身體。像是王褪下了他的法衣,換上了閃爍著寒光的鎧甲。
每個人都訝異地望著魔力場消失的方向,無形的界限從他們身上掠過,宛如被監視著的壓抑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種異常強橫的氣息,隻有一點,卻那麼旺盛地燃燒著。然而那氣息,也在魔力場完全消失的瞬間徹底安靜了下去。
“這個感覺……”切爾利的眸中蒙著薄霧,手中一直高速旋轉著的氣流緩緩停了下來。
“王。”
“是王……”莫拉爾森和熙琳幾乎在同一時間做出了同樣的判斷,他們迅速地對視了一眼,又轉頭望向瑞克?艾瑟斯,瑞克的麵色有些蒼白,王的力量和氣息掠過的瞬間,一直因為莎芙瑞娜的存在而騷動著的嘉爾艾德忽然安靜了,它緘默,宛若朝聖。
人們開始斷斷續續地向著魔力場消退的方向追尋而去,那種強大,讓人心生敬畏卻不自覺地想要追隨,像是神降落於神壇,每一處都精美到像是奇跡。
那是一片完整而茂密的深林,不大不小的湖泊阻擋住了追尋者們的步伐,他們驚歎於在經曆了瘋狂的獸潮後這片密林居然完整如昔,卻四處都沒看到人的影子。
難道已經離開了?眾人不禁失望,然而下一秒,隨著某人的低呼,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湖泊正泛著微薄的漣漪。順著水紋擴散開來的方向看過去,隻見一匹毛色雪白的獨角獸正低頭飲水,它柔軟的舌撩起了水花,淡金色的長鬃毛順滑地垂在頸側,長而尖銳的獨角驕傲地炫耀著它的壯碩和美麗。
眯起眼睛再仔細看,似乎獨角獸的身旁有著什麼人,他的膚色蒼白,白衣白發,一時間居然難以將他與獨角獸潔白的皮毛分辨開來。直至風起,他白色的發絲散亂開來,那張淡泊如薄冰的臉讓不少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更有不少世家的少女難以置信地捂住了嘴,隻露出稍稍泛紅的美麗麵頰。
洛歐斐?達伊洛,星空學院前代院長,消失了十餘年之久的他,在此時以一種令人驚豔的方式重回世人的視野之下。關於那場戰爭,那些宛如蚊蟲一般惱人的非議似乎在他出現的那個瞬間就都不重要了,連帶著荒寂了的森林,似乎都煥發出了前所未有的蓬勃的生機。遠遠地隔著湖泊,他回望著那些向他注目的人,卻好像沒有將任何人真真切切地放在眼前,高貴冷冽的堇青色瞳孔一如既往地泛著隱隱的藍灰色調,頹敗而高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