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域的二月,不像是其他地方那般死寂,越逼近茗國,一行人越是生出這般感觸。偶爾路過一些周邊的小城,街頭巷尾盛開在寒末早春的梅花沁出一縷縷暗香繚繞不去。貝拉輕輕抽著鼻子,滿臉都是陶醉。
從小到大,縱使是生在西恩特那般四季溫和的地方,除溫室也少見能夠在冬天盛開的花朵,來的路上寞翎晨充分發揮了白院生應有的知識淵博,將茗國的曆史細細梳理了一遍,他對於魔法史的熟絡程度,就算是出自紅院的柯琳亦為之側目。對於紅院的新生代貴族而言,西方的魔法史才是他們重點,就總體而言東域並不受重視,不僅是由於東域的魔法體係與世界其他地方存在較大差別而頗為排外,也是由於數千年來楠焱家族連出兩任至尊,有這等強者的絕對製約,東域幾乎沒有任何值得一提的曆史。
關於東方的魔法體係,除卻身為當事人的寞翎晨和楠焱朗之外,柯琳多少有過研究。如果說世界其他地方能夠粗略分為西南北中,除卻中部因為人口流動融合而無法細分,在其他的角落裏,魔法風格在傳統體係上還是有差別的。西方魔法的風格注重於實際效果,吟誦相對緩慢沒有絲毫花哨,或許是由於第五地之世家格朗德家族的影響;南境濱海,他們的魔法多以輕靈快捷波及範圍廣大而聞名,雖說殺傷力不及西方傳統的體係,但如果是在群攻的場合下能夠快速削弱地方的有生力量;北域荒蕪常年嚴寒,當地特有的魔法體係堪稱淩厲,多半是將魔力實質凝聚成鋒利的狀態靠見血來殺傷,這一點與西方和南境有著較大差別,但與東域相比,這點差距便不值一提了些。
其他地方不管風格如何轉變,至少都是以吟誦咒文為媒介外放魔力或調動元素,而東域罕有直接將魔力釋放而出的魔法,大多魔法的釋放,都需以物為引。
譬如靠咒術起家的楠焱便是最好的例子,對於符咒的存在所有人都不陌生,符紙的製作方式在東域也是有著千種版本,但哪怕是一處細小的調節,都能使符紙發生質的改變。不同的符紙適用於不同的咒文,這些精妙的規則隻掌握在最強大的家族裏,楠焱家族顯然在此之內,而在外界流傳甚廣的製作方式在楠焱朗看來不過是粗淺的將魔力烙印在紙上的方式。而書寫道具外界同樣以朱砂為主,在楠焱家族則有專門的長老對朱砂進行調和加工,針對書寫咒文的不同特性做出調節,楠焱朗隨身所帶的符紙不過百十來張,但若是放出去了會令不少東域家族大為震動。再加上有著赤鬼這位實力逆天的咒術師的從旁指點,縱使一張符紙,價值亦可連城。
除卻咒術外,拉比德家族的心法也可算入傳統東域魔法之內,此外還有一些細小衍生的靈祈術和靈占術,與世界的其他體係都是天差地別。對於這些以物為媒介的魔法,中斷其釋放的最佳方式便是將作為媒介的引物擊碎,與西方不同,如果引物不被擊碎,縱使施術者死亡魔力亦能夠繼續留存。柯琳手中隱隱綻放著金色光芒,他不是沒有與東域的強者交過手,但他們都是一階乃至超一階的超級存在,他當然沒有獲勝的希望,但對於東域的大眾魔法師,他還稍稍有著自信,畢竟他所持有的是“罪心”,那為複仇而造就的刀刃,注定要斬破一切,隻要是物,就定存在毀滅的方法。
他的目光不覺轉向了貝拉,心頭微微一沉,但願他們的行蹤不要已經暴露給了楠焱家族才好,不然人家布下天羅地網等著他們往裏跳,可就太悲慘了些。不著痕跡地挪開目光,喉嚨滾動間依然能夠感受到那枚當做項墜的戒指緊貼著他的皮膚釋放著一絲涼意,雖說完全放開。加上一些故人從旁相助,擊退楠焱家族的那些老頑固們還多多少少有著一些希望,但那個時候自己的身份也很難再保密下去,如果沒有特殊情況,大概等待自己的,就是終身的監禁吧……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將心頭壓著的那座大山揮去,他現在不能依靠任何人了,這也是回來的代價之一。默默地守望,永世都沒有相認的可能……他疲憊地閉上眼睛,一縷淡若煙嵐的白影卻揮之不去的在腦海中聚散。那雙堇青色的眼瞳柔若止水的模樣,隨著那個女人的身死一同逝去了,而他的心,隨之而亡。
就這樣在顛簸之中,柯琳沉沉地睡去。楠焱朗也在閉目養神,貝拉和楠焱菁還在嘰嘰咕咕討論著什麼,寞翎晨終於舒了一口氣,目光轉向睡著的柯琳,琥珀般的眼瞳裏閃過凝重。
對於紅院的這位,他是發自內心地感到忌憚,明明同為三階,就算攻擊力高於他也不至於讓他產生這般感受。但每每見到他那殺戮之後雲淡風輕的笑容,他心中的忌憚就會更加一分。對於紅院,他是沒有多少好感的,那些不問世事的高傲貴族哪裏懂得他們的辛苦,但柯琳不同,他是真正經曆過生死搏殺的人,他可以笑得溫文彬彬有禮,但下一秒如是有必要殺人,他可以瞬間把劍拔出來捅進對方的胸口,中間都不需要過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