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腥甜的血香,平整的石板小徑上灑落了一地碎紅。
迎接眾人的,竟是一副劫掠過後的慘象。
楠焱菁的麵色霎時變得蒼白起來,由於血統緣故,她的感官要比常人敏感數倍,在空氣中遊離著的血氣中,她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盡管微弱,卻絕對不會認錯!
她踉踉蹌蹌地奔向院內,甚至來不及解釋,哪知轉過影壁,就正好和某人撞了個滿懷。來人端著一盆清水躲閃不及,卻仍舊在第一時間伸手撈住了她。漫天潑灑而下的水也在同時靜止,成功避免了二人被劈頭蓋臉澆成落湯雞的趨勢。
楠焱菁驚魂未定地扯下麵紗,正對上一雙群青色的眼眸,空氣泛起微波,水元素被聚攏起來重新安置在銅盆之內。楠焱菁這才鬆了一口氣想要站起來,順勢拉了楠焱朗的胳膊一下,痛的他直哆嗦。
“你受傷了?”楠焱菁望著自己掌心的碎紅,麵色又是一變。
“小傷而已。”楠焱朗勉強地笑了笑,魔光覆蓋上那道慘烈的傷口,卻也僅僅隻是讓傷口暫時不再流血而已。
“出什麼事了?”餘下幾人轉過影壁,看到眼前景象俱是一愣,明明魔力在穿針引線般地縫補,可那傷口就是不肯愈合。
“是毒!”寞翎晨當下判斷,“東域有些非魔力家族善製毒藥,最為隱秘的幾種不能致人死地,卻能吸噬毒液波及之處的所有魔力,這幾乎是魔法師的宿敵!”
楠焱朗的眉頭不著痕跡地動了動,卻沒有說什麼,依舊是端著一盆清水走向偏房,示意眾人跟上。隻是越走,空氣中的血腥味道就愈發濃厚,那一絲淡薄的、無比熟悉的氣息,也漸漸明晰了起來。
在楠焱朗的授意下寞翎晨推開了偏房的門,房中貴妃榻上斜倚著一個陷入深度昏迷的女孩,浸滿了血漬的白衣下一隻玉藕般纖細白皙的手臂探出衣袖,暗紅的血滴順著臂上猙獰露骨的傷口流淌至指尖,最後緩慢地滴入另一隻銅盆裏。景象之慘烈不堪入目,貝拉略帶不忍地閉上眼睛偏過頭去。
“就是方才燈會時候的事,”像是知道眾人心中的疑惑似的,楠焱朗開口解釋道,“她被三個人逼進一條小巷子裏,那三人不為才色,似乎隻是要取她性命……我出手攔了片刻,那些人見無法取她性命便逃走了。”楠焱朗低頭審視著自己臂上的傷口,“隻是他們所用的短刀上應當是淬了毒,就算使用中大型恢複術式,也隻能止住一段時間的血而已。這個女孩並非魔法師,治愈術在她身上也頗難取得效果,甚至連血都難以止住……”
“好殘忍。”貝拉捏著柯琳的衣袖,輕聲道。後者摸了摸她的長發,沒有說什麼。
楠焱菁一言不發地上前,挽起楠焱朗浸了鮮血的衣袖,單薄脆弱的白色花瓣從她指尖滲透而出,又融化成絲絲縷縷的、半透明的線。它們纏繞交織、縫合止血,終了時隻留下一道看上去頗為刺目的血疤。
“菁?你這是?”楠焱朗的聲音有些發顫,連赤鬼都無奈的傷,楠焱菁做來,卻輕描淡寫。
“魔法並不是萬能的,”楠焱菁抬眸看著他,“這能做到的隻是粗淺的縫合,以你的實力和血統三天之內將這些毒素盡量分解,再用一般的治愈術消除傷疤即可。我想那些毒應當隻是塗在刀刃表麵,傷到你之前都被那女孩的血液稀釋了不少,所以才稍微容易一些。”她的目光轉向貴妃榻上麵色慘白的女孩,“我為她治愈的時候,你們能出去一下嗎?”
貝拉自然是無所謂,剩下的三個男孩互相對視一眼,多少有些尷尬,點了點頭就要離開,楠焱菁的聲音,卻再度從背後傳來。
“普林賽斯閣下可以留下來為我護法麼?”她的聲音四平八穩,沒有任何情緒。“大概需要一些時間吧。”
寞翎晨和楠焱朗皆是有些錯愕地看著柯琳。後者無奈一笑攤了攤手,目送三人離開後,關上了門。
“你感覺到了?”他轉過身來望著楠焱菁的背影,輕笑。
“是的。”楠焱菁輕聲回答,聲音裏有著戰栗,“這個孩子的身體裏,溶著我的血肉,雖然稀薄,但是我能夠感受到。”
“血肉?”柯琳輕輕搖了搖頭,“這個用詞不太準確,應該是‘枝條’吧?”
楠焱菁的身體輕輕顫了一下,回頭望向門邊斜倚著的優雅少年,不可置信地問,“你怎麼……”
“從被貝拉告知你的存在那天,我心裏大致就有了猜測。”柯琳眼眸微眯,“身為德蘭一族統率之下的遺民,就算隻是最平庸的那種,放在現在也是尊貴無比的。你理應被教導如何正確使用你的力量。你生自極東,按理來說歸屬第一王族祈願之王罹辰麾下,為什麼會由第十一王族森之王佩瑞恩教導呢?就算罹辰尚未歸位,你也應該由珞——就是你們所說的珞小姐來教導你使用東方的魔法。但你所學習的並不是,而是溝通著植物的生命魔法。這也就證明了和大多數生自極東的同族不同,你所擁有的力量並不是以‘祈願’為主。剩下的就很好猜咯,讓你在成型之後按照人類的速度長成了十三四歲的模樣,推算下來你本體的年齡,大抵是過了萬年……這種年歲就算放在隔世的極東,也沒那麼好找,總共就那麼一兩個而已。”柯琳聳了聳肩,“碰巧我對東方的語言有些淺顯的理解,我知道菁取草木茂盛之意,就已經很明白了。你說對不對?祠堂之中駐守萬年時光的菁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