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會經曆了這般插曲,高台上的茗國國主頗為惱怒地將白氏一族斥責一頓,雖說擁有三階魔法師的白氏或許不懼茗國,但這麵子還是多少要給的。
三族新生代離場後剩下的大抵都是外來的琴師,無非想借此機會尋求靠山,或是衝著前幾名的獎金而來,茗國商業起家,這筆賞金自是算的豐厚,可對於貝拉和楠焱朗這般世家之人而言,卻有些不值一提。在魔法師社會中單純的黃金無法衡量某些離譜的價值,魔力高密度結晶體晶石才是正常情況下的流通貨幣。
楠焱朗不時回頭瞟貝拉一眼,那雙堇青色的獸瞳隻是曇花一現,過後仍呈現出略有沉鬱的玫瑰色澤,隻是這對她而言似乎是一件相當耗費精神力的活計,以致後來他一直靠著柯琳的肩膀休息。但楠焱朗的確是生平首見,僅憑注視就能見血的攻擊,雖然在東方流傳著一些奇異的瞳術,但那些修行條件卻令常人望塵莫及,貝拉顯然是沒有接受過此類訓練的,那麼她是如何做到的?
難免想起赤鬼那一夜的話,如果她真的擁有某些未知的力量、強大到令楠焱感興趣的話,帶她來東域無疑是愚蠢的,隻希望為期三天的琴會之後,眾人能順利返回西恩特。
外地的琴師雖然也有魔法師存在,卻再沒有白家那位小姐一樣的三階,至多是四階而已;境界也以那位白家小姐初入倚玄為尊,沒有人能夠超越。見識過各種花裏胡哨的古琴,或好或差的琴技,觀會之人未免都有些疲乏浮躁,這對後來的琴師無疑是不利的。漫長的等待過後,日頭西斜,終於輪到了夜淺柔的出場。
或許是由於受傷導致的報名時間延誤,或是年齡之類的原因,她被安排在最後一個出場。高台上茗國的國主正與三族長者笑談,隻待這最後一人曲畢,擬定明日角逐前十的人選便可回去了,無人在意這最後出場的,身材瘦弱以紗覆麵的少女。
夜淺柔似乎並不在意姐姐有沒有立刻認出自己,她沉著地坐於石台,十指平攤,碧流的遊絲飛轉,凝結,蛻去翡翠一般的質感,凝實成古樸的櫻木古琴,指尖輕撥,傳出的聲音令高台上的佳人麵色登時煞白,不可置信地站起。麵紗之下看不到彈奏者的麵容,可是這聲音她不會認錯,那是茗息!
“怎麼了,陛下?”身旁白氏的長者見狀,討好似的問道。
緊握的玉指緩緩鬆開,國主的神情也褪去驚愕恢複平淡。
“沒什麼,隻是覺得她彈得很好而已。”她淡淡地說。
“可是這琴境也隻是滯弦而已吧,連華弦的境界都沒有觸摸到。”羽氏的長者望向身側的羽荀,昔年他是憑著倚玄巔峰贏得琴會冠軍,無愧茗國第一人,為什麼如今國主卻被一個堪堪達到滯弦的小丫頭吸引了?
羽荀似乎並未考量妻子的讚賞,他皺著眉頭看向那女孩手下的琴,心頭卻是微微一顫。走到國主身邊壓低聲音問道,“淺柔,那是茗息?”
“錯不了。”她從牙縫中低聲擠出話來,“茗息伴我十五載,它的聲音我再清楚不過!沒想到竟讓她跑了出來!”
“看來家族派去的人是失手了。”羽荀輕聲說,“那現在怎麼辦?”
“不要輕舉妄動,隻要她不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自己的名字,我們便有的是機會出手……畢竟見過茗息的人,屈指可數。”
“嗯,還是靜觀其變吧。”他聲音淡淡,眸中卻有著殺意湧動。
柯琳看著高台之上國主夫婦的一舉一動忽覺不對,他們認得出茗息倒是可以肯定,那麼也一定認得夜淺柔。但是他們並沒有展露出一種本應出現的驚愕,反倒是意外地鎮定和冷靜。而且方才一瞬,他從國主身旁的那人麵上捕捉到一絲微妙的波動,帶著陰冷和黑暗的味道。他對於這種情緒再熟悉不過,當下便是有些疑惑起來。
坐在前麵的楠焱朗顯然也因為赤鬼的提點發現問題所在,於是轉頭問身旁那位和他介紹過白翎琴的中年男人,“你們平日裏可見過這茗國的護國聖女嗎?”
大叔用頗為怪異的眼光看了他一眼,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茗國的護國聖女夜淺溫殿下已經去世三年了。”
“什麼?”五人同時驚愕,還是柯琳率先恢複理智,細細斟酌後插進話來問道,“請問茗國的現任國主叫什麼名字?”
“夜淺柔啊,”大叔的表情更加奇怪了,“先代國主白惜緣與夜闌共育二女,長女夜淺溫次女夜淺柔,次女未滿十歲時國主夫婦雙雙病逝,卻並未按傳統讓長女繼承國主之位。而曆代聖女是輕易無法讓世人麵見的,直到三年前夜淺溫殿下病逝,都未公開露麵過。”
“可能是我們聽來的消息有誤吧,謝謝您了。”楠焱朗頗為勉強地一笑,在心底詢問赤鬼。
“我不知道。”赤鬼頗為凝重,“我隻知現任茗國國主名為夜淺溫,而夜淺溫有個妹妹名為夜淺柔,是在祠堂聽人閑談才得知的,至於上代國主是怎樣下的遺詔,我確實不知。”
“且不管這女孩到底是不是夜淺柔,她有危險是可以肯定的。”柯琳判斷道,“等琴會結束立刻把她帶回別院,不要讓她和國主和三族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