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什麼都不懂。”赤鬼的聲音微冷而隱帶薄怒。
瑩白之骨旋轉著散發著銀輝,庭中之人還在努力試圖喚回迷失之人的意識,楠焱釋淡淡地笑了,視線有些模糊。
“難道坐上了那個位置的人,心都是空虛而頹然的嗎?”他幽幽地道,“你也曾深愛著那個人吧,也是願意為之付出生命的吧,但那之後呢?她隻能看著你為人夫,為人父,為人祖,踏上世界的巔峰,頹然死去成為這樣一道殘念,而她依舊是你們相遇時的樣子。你同祭一樣愛上了不應該愛的人,也像她不願意麵對楠焱一樣、不願麵對罹辰,你隻是怕他失望,而不是怕他不原諒,不是麼?”
是這樣麼?赤鬼默然看著滿庭落花,似乎幾千年來自己一直在回避著這個問題……
但是總會有必須要麵對的一天吧……
他轉身,安靜彌散成一縷輕薄的紅色煙霧,而自始至終同他交談的楠焱釋都沒有回頭。
一雙溫熱的手輕輕撫上楠焱朗的眼瞳,自然而然地閉目,像是某種疲憊自心底升騰而起,卻又那麼莫名地教人安心。
他似乎看見了,無數熾烈的紅色花瓣在黃昏的天幕之下飛散,自己似乎站在一個沒有邊界限製的空間,赤鬼半跪在自己麵前,赤紅的華服像是鳳凰的尾羽華麗逶迤。
“……老師?”楠焱朗茫然地呼喚。
赤鬼笑意苦澀,溫熱而修長的手撫上他的臉,無比鄭重地問道:
“你想要力量嗎?”
“什麼?”楠焱朗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愕然而不解地望著赤鬼。
“你想要力量嗎?拿回你痛苦的往昔,驕傲的記憶……”那聲音像是祈禱又像是詢問著,“你為王的高傲何不屈,你還想要回來嗎?”
“我……我該怎麼做?”楠焱朗有些驚慌地問。
赤鬼垂下頭去,無聲地笑了笑。是的,總會有必須要麵對的一天吧,無論是為誰為什麼理由,它都將不可避免,所以我又要見到你了麼?時隔千年?
“你隻需要,祈禱……”他輕聲說。
就在楠焱朗閉目的一瞬間,一團明麗而濃豔的血焰與光焰一同從他的身體裏迸發出來,兩種火焰同時燒灼著那具被華服包裹了幾千年的軀體,紅色花瓣逶迤滿地。
肉眼可見的,像是血液一樣暗紅色的遊絲自火焰燃燒之處開始流動,一點一滴彙入少年尚且稚嫩的身體裏,原本平淡而內斂的氣勢,緩緩變得磅礴而驚人。
像是整個空間都被牽動了一般,繡金的黑色長袍同樣拖曳於地,像是東域古國的帝王,顧盼而生威。
那雙緊閉的眼睛慢慢睜開,不複少年清澈明晰,有的隻是歲月積澱過後的滄桑,那雙宛如夜空的黑色眼眸摻有一絲絲暖金的雜色,群青色的長發未束,十分誘人的慵懶。忽地凝聚,精神彙集,那是一雙冷厲而猙獰的群青色獸瞳。
“想起來了嗎?”赤鬼低低地笑道,仿佛感受不到血焰與光焰的雙重燒灼,“我是誰這件事……”
“也許吧。”群青色的獸瞳之中有什麼在旋轉渙散,沉澱成為黑色,映出了跳躍的火光,“不過你已經做得夠好了,楠焱……”
“老師,”赤鬼無奈苦笑,“可不可以不要提那個名字,如果可以,我寧願從未成為自己。”
“你已經做得夠好了。”罹辰微微俯身,光焰同血焰一起,瞬間熄滅,兩人額頭相觸,赤鬼隨之軟倒在少年懷中。
罹辰微笑著,他的神情沉默而溫柔。
“光明的君王同他的華服一同被埋葬在花下了,連帶著他悲傷而無可奈何的往事……”罹辰讓赤鬼平躺在緋紅的花海裏,伸手輕撫他火紅的鬢發,俯身輕吻他的額頭。
“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吧。”
飛花碎玉,此生如夢。
視野漸漸地清晰起來,他看到了滿庭肆意遊走著的長生藤,長生藤迸發而出的中心,佩瑞恩無力地跌坐在那裏,明顯是失了神智。
他微笑著,一步步向那裏走去,因為那裏不僅有昔時的戰友,更有永恒臣服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