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風,從海洋的那一邊帶來潮濕腥鹹的氣息。
青翎7745,互為世仇的蘭沼與普林賽斯再度發生摩擦,普林賽斯將召集所有王室貴族,共同商議蘭沼之事如何決策。
佩瑞恩晨起,初晨時尚且溫和的陽光投下細密晶瑩的樹影,他站在房間的露台上,望向密林至深之地。像是心中某根琴弦的輕輕觸動,麵上不覺溢滿了溫婉的笑意。
希爾芬半島的巨蔓森林,伊格特蘭德所屬的禁地,藏著一個溫柔卻孤單著的秘密。名為坎德拉?伊格特蘭德的少女,能夠無端奪取人們的生命,她裙擺所及之地,溪水幹涸,草木枯萎,她是執掌著死亡的精靈。
隻有他是個例外,也許是因為自己的特殊能力的緣故,坎德拉的吸噬能力並不能對他造成任何影響,坎德拉在無人協助的情況下不可能離開那座地下宅邸,不會飛行術的她甚至無法攀登最常見用來幫助登高的藤蔓,因為觸之即亡。
經過兩年的相處,佩瑞恩已經得知坎德拉是自己那族長叔父的小女兒,出生伴隨著母親的死亡,又因體質關係接連害死兩個哥哥。又驚又怒又懼之下,父親將她安置在巨蔓森林一處荒廢的地下宅邸,沒人知道這座地下宅邸原本是用來做什麼的,但無疑很適合囚禁坎德拉這種不招人喜歡的小孩兒。
偶爾閑下來沒事的時候,佩瑞恩會偷偷去拜會一下這位不為人知的堂姐,隨著年齡的增長,佩瑞恩的實力也與日俱增,潛入禁地變得愈發容易起來,而坎德拉也很善於利用自己的吸噬能力對魔物造成的恐慌,每當衛兵們因為魔物騷動而轉移注意力,佩瑞恩就會悄然進入巨蔓森林。
除卻隱秘地獲得稀有藥物之外,坎德拉的居所,那看上去似乎已經荒廢了幾百年的地下宅邸裏有著族中長老們才有權限閱讀的書籍。他往往就著昏暗的燈光坐在發黴了的木地板上看一整天的書,坎德拉就在一旁的狹小廚房裏煲湯。因為沒有人願意接觸她,所以她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學會了烹飪,家族有時會送來必需的東西,卻也隻是用滑索放下來而已。
雪鳥在不遠處的低枝上悅耳清鳴,佩瑞恩微笑著伸手撫摸著它白色的翎羽,雪鳥看上去極為受用,偏過小小的腦袋不斷蹭著他的手。這倒並非是雪鳥不怕人,而是自身幾乎與植物完全契合的氣息讓一切動物對他都很難有什麼戒心,呃,或許岩雁是個例外吧。
林間傳來細微的窸窣聲響,他不由得抬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那是一輛華貴卻堅固著的封閉式黑色馬車,車前的獨角獸們鬃毛垂在頸側,像是少女們歸攏的發絲。見此他不由生出幾分興趣,如果沒記錯那輛馬車是隻有族長才能使用的,在蘭沼與普林賽斯摩擦不斷的如今,蘭沼原本所製約的三世家族長們應該坐鎮本家才是,怎會在這種時候外出?
如果說這般陣仗僅僅是令佩瑞恩生出幾分好奇,那麼當他看到從車上下來的人時,這好奇就變成了震驚。打理得一絲不亂的發絲泛著老葉獨有的竹青色澤,一條柔軟的米黃色披肩輕裹嬌軀,二十出頭的外表下卻有著三十歲往上也難以尋到的滄桑和淡泊,不正是坎德拉?伊格特蘭德麼?
她的父親——第十一森之世家伊格特蘭德的族長在她的身後下了車,步步隨於女兒身後,與其說是陪同,倒更像是押送,看得佩瑞恩不由皺起了眉頭。他們並未在外多做停留,徑直向著議廳行去,末了族長在隨侍身側的執事耳畔低聲吩咐了什麼,執事當即掉頭離開。
本來此事至此也就沒佩瑞恩什麼事了,畢竟他既沒有那個心也沒有那個膽子敢去揣摩族長的居行,可偏偏先前族長吩咐給執事的一句話,就愣是將他拽進了這些事裏。
很久很久之後佩瑞恩每每想起此事,總是不覺揚起帶著濃濃嘲諷之色的笑意——那個老狐狸,絕對是故意的。就算他當時的確不知自己已經與坎德拉頗為熟悉,也一定會作此安排,也許世家曆來有此覺悟,所謂“半身”,堪堪也隻是一個能令家族聲望實力提升的工具罷了。
書房古樸而厚重的門扉洞開,陽光傾灑滿堂,坎德拉極為乖順地立在那張長桌盡頭,靜婉卻安好。
那是佩瑞恩第一次在地麵上看到她,與年歲極度不符的美貌和氣韻,柔和的麵部線條和傲人的高挑身段都令同他一起被傳喚而來的凱德再挪不開視線半分,佩瑞恩嫌棄地刮了他一眼,磚頭回望坎德拉,坎德拉向他柔柔一笑,提裙屈膝:
“初次見麵。”她的聲音溫軟悅耳。
佩瑞恩幾乎是立時便明白了坎德拉的用意,她的存在是掩埋於禁地巨蔓森林地底深處的秘密,而從未出入於那裏的佩瑞恩顯然是不知道她的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