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結成穹頂,霧嵐凝為立柱,海潮展開曠野。
似乎永無邊際、永無盡頭,不知來處,不穩歸所。
貝拉醒過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這樣漫天瑰麗到極致的星辰,以及星辰之後直抵永恒的黑暗和沉默。她伸出手來,想要觸及那遠在天邊的光彩,手掌蒼白修長而柔軟,不再是稚嫩的柔嫩粉色。
她坐起來,身體竟意外地有力,那般虛弱和眩暈仿佛憑空消失不見。然後她發現自己似乎是在一座直徑五米左右的近圓形浮島上,這座浮島漂浮在虛無的星空中,沒有任何邊際可言。浮島正中有一扇虛掩著的藍色的門扉,雕刻著精美的圖紋,似乎沒有連接到任何地方,隻是這樣一扇門。
她抬起頭,浮島的邊緣似乎坐著一個人,星辰的光芒為他的白發染上一絲淺淡的銀輝,即使沒有看到臉,她也知道那是誰。
於是她走過去,也坐到浮島邊緣,任憑自己及膝長的紫羅蘭色長直發鋪展開來,如鳥雀華麗的尾屏。
“醒了嗎?”洛歐斐淡淡發問,聽不出憤怒或者擔心。
“……嗯。”貝拉小心翼翼地捏著裙角,從她五年前有記憶開始,就從沒離父親這麼近過。
“有什麼想要問的嗎?”
“……”貝拉輕輕咬著牙,斟酌著那些混亂的問題,末了盡可能平靜地問了一句,“那些,都是真的嗎?我所見的那些?”
“我不能說它沒有半分真實,”他這麼回答。
“那,我媽媽的名字和存在,是真的嗎?”她低下頭,低聲問。
“……”洛歐斐望著女兒的樣子,“……嗯。”
“那,她的死亡,和第三任至尊有關嗎?”貝拉捂著鼻子,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她的死亡,跟第三任至尊沒有半分關係嗎?”
洛歐斐沒有回答。
“父親你……和第三任至尊又是什麼關係呢?”她帶著哭腔問道,聲音像是哀求。
“……看見畫像了,是嗎。”雖是問句,他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
“嗯。”貝拉再也抑製不住,任憑眼淚順著臉滑落下來。這已經是肯定了啊,自己的父親,星空學院第二十三任院長洛歐斐?達伊洛正是第三任至尊的「伴侶」,至尊終其一生無條件信賴的「伴侶」。是否正因如此他才不能阻止?是否正因如此他才無法察覺?
那都已經是沒有意義的答案了啊。
“為什麼……”她捂著臉哭泣,“為什麼會這樣啊……”
“命運太偏執,而時間太公正。”洛歐斐的掌心裏靜靜躺著一隻八角星造型的懷表,閃爍著古樸老舊的暗金色澤,“這是我唯有的解釋了。”
“我的臉?”她抽泣著問,“也是同樣的原因嗎?”
“不,”洛歐斐看著滿麵淚痕的女兒,輕輕歎息,“隻是因為你太像某個人。”
她不解地望著他,眼淚卻仍未停止落下。
“我……像誰?”
“一個令世家畏懼的人。”洛歐斐撩起自己的一綹白發,“我也曾因這件事陷入很大麻煩,好在發色不同,而你……”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貝拉無聲地捏緊了裙裾。
“抹去你的記憶也是有原因的,”他輕聲解釋,“否則你的對立麵又會加上世家。”
“為什麼?”
“那個人的影響太深了,直到今天仍被所有魔法師和「吞噬」一並畏懼著。”
洛歐斐站起來,回望背後那扇藍色的門。
“你察覺到了吧,水魔法的反噬。”
貝拉一驚,柯琳說過的,她的水魔法是被人為動了手腳。
“那是我讓若瑞斯蒂娜做的,”他輕聲說,“中途不知為什麼被解開了,不得已進行二次封印,可是已經有些晚了,你的一些記憶,我想已經回來了。”
“若瑞斯……誰?”
“黑院的負責人,洛塔莎?莫拉埃利。”洛歐斐神色平靜,“效忠德蘭的第二王族水之王若瑞斯蒂娜。”
“……德蘭?”貝拉緩緩地站起身來,“他們說達伊洛掌握著德蘭,因而作為仲裁者存在,這也是真的?”
“達伊洛並不是‘掌握’著德蘭,”他的麵上勾出一絲略帶苦澀的笑意,“達伊洛就是德蘭本身。”
“什麼?”
“達伊洛是經由德蘭末裔傳承而下的最後血係,所以這個姓氏已經消失,但家族還存在著。我和你、凱瑟琳和上溯至第一任院長,全部都流著這個家族的血液。更確切地說是我們的血統都來自那位第一任的院長,所以佩瑞恩說的沒錯,‘達伊洛在世家之中是特殊的’,所有被冠以這個姓氏的人,都是德蘭的血裔,你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