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覺醒(1 / 2)

風息撩起女孩床前的帷幕,柔軟拂動堆疊。

這一代的德蘭之王安然坐在少女床前,長發白衣,漠漠如雪。

他的尖耳突出鬢發,些許晶瑩泛著斑駁璀璨的光芒纏繞其上,他的麵容泛著一種生機難尋的精致和蒼白,如神憫然,俯瞰世間。純白袍裾幻化逶迤,如同深冰之上覆蓋的蒼雪,不曾輕易窺見的細微堇青色紋路,沿著衣角蔓延。

十二個象征麾下王族的飾章迅疾編織成型,終又潛伏於王的純白冠冕。發梢指尖緩慢析出的堇青色翎蝶,在房間內振翅輕舞,默默不言。

堇青色的獸瞳在雪白長睫之下緩慢浮現,這一次卻不再帶著如同野獸般的凶戾和猙獰,而是一種別樣幽微的清冽和遠漠,似有期許,又似生無可戀。

輕紗堆疊之下的少女似乎沉入了一個不甚美好的夢境,她紫羅蘭色的長發如同一匹極致精美細密的綢緞在顏色淺淡的床上鋪展開來,猶如驟綻的繁花一般。她的神情如此不安,像是在夢中聽聞了那末世的悲鳴,指尖時不時抽搐一下,帶起些微明麗的光明。她的父親就那麼看著她,神情沉默而安靜。

靈魂深處隱匿的記憶,林濤壯麗,王城巨鍾莊嚴轟鳴,雪鳥群起,輕振羽翼。

那是她無法觸及和確切回憶的景色,即使與那位世末的新王有著同一個靈魂,她也並非是那位再臨。

與王族們不同,她所承接的,是這片土地而非自身的回憶。

光之泉洗去了楠焱附加在她身上的外力、身形的改變,氣息的修飾。

而現下裏血統的覺醒,會徹底洗去她記憶中那些迷霧一般的痕跡,那些曾經瑣碎著的片段,開始一一浮現明晰,並最終串聯成整個過去。

暮色下西方的王城泛著古意的微金,紫紅色的旗幟在日落時分的風中遊蕩著揉搓著那赤金色的雄獅的紋形。獨角獸的步伐十分安穩平靜,它暗紅色的長鬃毛宛若浸透了鮮血一般帶著悲意淋漓。她坐在獨角獸的脊背上,被一雙手輕輕擁在懷裏,那人身著東域已然見慣的華服廣裾,邊角紋繡著暗紅色的火焰徽飾沉凝著飄逸——力量與權威並存,第一咒術世家楠焱家族。風將那人的兜帽拂開,露出一張年輕卻隱隱帶著悲哀的精致麵容來,一頭鮮嫩的碧色發絲在腦後被規整盤起,僅僅插了一支攢花的銀簪略作裝飾和固定。

她想起那人的姓名,長久積攢的年歲裏也曾相對的她,麵上總是帶著冷寂的哀傷。

她說,這裏就是你以後的住地。不顧戍城的衛兵看著她的袍服徽記麵露驚懼。

燭光明亮而壯麗的古老宮廷裏,王座上端坐的國王聽完她的講述之後震驚莫名,望著她的神色裏,帶著崇敬和不可置信。

她換上了從未見過的華服,而身披袍服的年輕女子輕輕點頭,似是滿意。

七年之後,我會回來接你,送你到該去的地方去。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聲音不免生硬,一點魔光綻於指尖,輕輕地往那眉目柔和著卻麵色驚恐的王後額上點去。

然後她離去,月色逶迤,她的身影在王城之外留下淺淡的灰色痕跡,慢慢遠去。

她就這樣被安置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域,按照要求努力地記憶著繁重的禮節和應當知曉的一切東西,那段時間似乎枯燥,又似乎及其短暫一般過去。

直至某日宮宴,王座的陰影邊際,一直居住在塔樓的另一個女子帶著她的一雙兒女來到這裏,女孩繼承了她柔潤而孱弱的身體、明淨的藍色瞳孔和順滑美麗的茶色卷發,而男孩除卻那雙同樣如水一般的藍色瞳孔之外,再難尋到其他相似之地。

男孩望著她的眼睛,與其說是訝異不如說是震驚,在那個當被稱作母親的王後的鼓勵下,她提起裙裾怯怯地喊他哥哥,男孩的眼神和神情,都心痛莫名。

他伸出手輕輕撫摸她的頭頂,像是很老成的樣子,說你終究做到了這一步。但她卻能無比清晰地感覺到,與大人們的笑言截然不同的,他的眼神裏有著真正明晰的過往,不隻是小孩子無意義的說說而已。

那句話並不是對她說的,更像是對著某個連遠望都是希冀的存在,喟歎不已。

原來他知道,並沒有被記憶修改了的大人們誘導肯定,他從那天,就發現了什麼事情。

時光漫長,他注視著她的那雙眼睛,從未挪移開去。過往紛雜,終究無以肯定。短暫的平和過去,那一日一絲微弱的、不知從和飄蕩而來的魔力忽然觸及她的身體,就像是一泓清泉注入清澈卻深邃的水潭一般,沉寂在幼小身體之下的力量,忽然綻放。

也是像今日一般……根須蔓延開來,隨著心髒的搏動,柔軟的金色霧氣向著四麵八方擴散開去。那是屬於她的力量,能夠將整個國家都納入守衛範圍的‘福澤’的力量。

自此安定不再,震驚褪去之後的眼眸裏,有的盡是貪婪和猙獰。

直至某日,引自己來此的世家女子再度踏足這片土地,期限已到,她要來帶她離去。國王的狡詐和推脫無法瞞過她的眼睛,終究懶得再作辯解些許,想要直接帶她離開這裏。卻被近乎是傾巢而出護衛隊們團團圍攏,無法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