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聽過倩曼的別稱麼?她是‘達坦納的妖姬’,這既是讚譽也是詆毀,同時也是事實無以爭議。據說你初看她,並不會覺得她有如何美豔——與同屬黃昏王朝洛玻雅?德蘭麾下的第二王族水之王若瑞斯蒂娜與第十二王族雷電之王艾琳都差得遠,可你若是看她一眼,這張臉大概窮盡一生也不會忘卻。她是帶了些令人奪魂蕩魄的特質的,司掌夢境與思維的第十王族,目光若是被她所吸引,便再難挪開。
見過她的人說她的肌膚素若新雪凝如脂玉,帶著那麼一點如隔遠暮的微妙遊離和青澀稚氣。縱使不如同期的王族們絕色亮眼,也無論如何都稱得上是世間難尋的尤物,從青翎664到青翎671,封印之戰斷斷續續打了八年,你便眼見著那個隨軍的女孩兒像是新柳抽條一般一點一點地長大、一點一點拾回身為德蘭王族那堪稱過分的精致漂亮。她那樣幼小,視你為全部倚仗,沒有記憶,甚至不會反抗,隻有她會在私下裏扯著你的袍角怯怯地喊你的名字——那個呼之即為死罪的尊名,她的氣息她的重量,她的溫度和微香像是被發酵過後全部撲在你的麵上……”殷如眸光微綻,眉心淡櫻紅色的狐尾花印映著柳梢遠黛繪出一絲奢靡馥麗的慵懶,誘人嬌媚,軟唇微啟,再添渺然。“是個男人都忍不住,楠焱熾也不會例外。”
“他們,為王。尊貴並驕傲著,不願甘居人側,亦不願人前示弱。而他,娶她們,也許確有不願,卻不致激烈。”殷如輕輕冷笑一聲,微微揚了揚下巴,“他該過這樣的生活,第二任至尊,世家初代的族長,他拯救也建立了一個與德蘭王朝截然不同的嶄新時代,世上再無人能讓他俯身遷就低聲委婉。到底年歲擺在那裏,縱使年華不逝容顏不敗,可所有氣盛輕狂的抗爭不滿,大抵都會沉澱成隨遇而安。”
“但倩曼的傲氣,卻絕非年華心緒般能夠輕易褪去。德蘭的驕傲刻於靈魂刻於往昔,刻於每一寸肌膚每一根發絲刻於翅翼的每一線紋路,自生來便深深地刻在骨血裏。他們的眼淚他們的軟弱絕不會為外人所見,世人所能見到的,唯有神罰天怒,抑或雲淡風輕。
她不再指望他亦不再遷就他,談不上什麼原諒不原諒。年輕的王族行走於戰火燒灼過後的荒原之上,再度建起黑色城庭繁盛如昔,民眾唯尊神之名。而她放棄蘿絲琳莉之名,以第十王族夢境之王倩曼的先知身份高居王城塔頂,摒棄了他所賦予的光的能力與「伴侶」的尊名,用盡年歲,將他們之間的聯係完全磨損斬斷。
他找過她,即使那時「極東之壁」已然建起,即使不能再做觸碰卻依然滿世界找她。其中或許有世人期許篤信的責任感,但於我看來,更多卻像是獵人追逐獵物時所得的不容忽視的快感。羽桐似她傲氣,穎兒似她知心,宛似她幼時稚拙的自作聰穎,芸的麵貌有七分像她,最盛不過千遲語溫默如她往昔。她們或多或少地似她投影自她,卻都不會是她。”殷如沉沉地呼出一口煙氣,“凡塵裏的女人,無論如何也無法同夢至深處的精靈相比。他尋著那份再尋不到的結果,如朝露般短暫的春華往昔,年歲雍容最終褪去,等他看清,一切過去,世界不大,不必過多尋覓。”
“這是經驗之談?”狼毫輕頓,朱砂微染,祭抬起頭來,似是痛惜之餘亦生詫異。
“並不是,”殷如再度悠悠呼出一口白煙,眉間被好似輕浮的笑意浸滿,“恰恰相反,因習攝靈,我自小便懂得如何利用誘惑左右人心,所以在大部分人那裏,都能吃得很開。如你和瓔珞一般,我也是先知的體質,自睜眼的那個瞬間,世界便在腦海裏烙下了清晰的痕跡。”言至此,殷如輕輕撂下一直擎著的煙袋起身,金紅色的苧羅堆花襯裙溢出袍角,如霞光流連於湖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