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站在盤月巷口,隻有風卷枯葉打旋兒飄過,誰也沒有說話,像是極沉重。
“什麼意思?”舟玄哲率先回過神來,極是尖銳地問了一句,“茗國國主……要死了嗎?”
“這個病……對二階以上的魔法師,或者一些頂尖的魔法勢力都是不足致死的。”晴的目光不由向著洛歐斐瞟了瞟,旋即歎了口氣,“可茗國一脈世代無魔力,是人盡皆知的。”
“這是大事,”滄舒瑞幾乎是強迫自己開口,“現下動蕩,上代隻有這兩個女兒,國主白懷纖年方十八,她之後唯一得繼國主之位的便是剛才那孩子——她那麼小,有些勢力隻稍微用點手段,就能直接把茗國收編自家名下了。”
沒有人說話,包括祭也模糊地感覺到,滄舒瑞話裏的“有些勢力”絕不僅僅指所謂黑噬,同時也包括了周邊的這三個世家。
關於茗國,三大世家是有著一些不成文的規定的,譬如茗國之外國家千年來如何爭戰,三族,尤其是楠焱都要在暗中保下茗國這一點方寸之地,同時,三族本身,以及三族支係,附屬家族絕不能通過聯姻之類手段染指這最後一線墨唯血脈,他們的純粹即是茗國永無歸屬的中立。乃至於茗國三族,都是絕不可能沾染世家極其附屬家族的。
“世家一定會管的。”滄舒晴心情複雜地道了一句,也算是回應了滄舒瑞的提醒,但她的心裏已經生出了些微無力感,她隻是作為“眼”而外駐在滄舒的族人,涉及到格局變動的大事,她既沒有能力也沒有分量去做出什麼幹涉,而真正能做主的人……她有點兒悲哀地看了祭一眼,她真的知道發生了什麼嗎?
“先走,別在這裏凍著。”這般沉默裏,卻是洛歐斐極其不容抗拒地道了一句,拉著祭便往前方國主府映亮的大道行去。晴望著乖順地跟在他身後的楠焱祭,微微地歎了口氣。
卻是在一行人都轉到燈下的之後,舟玄哲往燈輝華耀的府邸重門處望了一眼,略有些不可置信,旋即對幾人輕聲說了一句。
“是沐家的。”
“什麼?”晴不解。
“國主今天要接待的貴客,是沐家的人。”
幾人步伐不由得一滯,終究是滄舒瑞轉頭確認,那侍立在國主府門前佩刀的侍從們,除卻茗國國主府本身的侍從,還有著其他地方來的人,他們的刀柄和刀鞘上,都有著沐家的家紋。
茗國三族之沐。
比之上代國主之夫所出的白家以及一直因著那劇毒而出名的羽家,沐家著實是很沒有存在感的一家。
“即便是沐家家主親至,在國主府也擺不出這般陣仗吧?”舟玄哲疑惑著,言辭裏兼帶嘲諷。
“這便不是我們能管的事情了,”滄舒瑞想是因著此事煩心,極是生硬地道了一句,“事涉三族,不要說是滄舒了,便是世家去管,也是絕不會好聽的。”
幾人倒是都認同這般說法,再不停留,便順著大道走了。從這邊再繞回滄舒別館,需經夜會,尚不比琴會結束後梅鎮祀會那般熱鬧盛大,卻也是在晚間早時熱鬧紛攘的。洛歐斐遠觀一眼,不由皺了皺眉頭,隨之便俯身將祭抱了起來,一行人穿梭於人流之中,也不得不感歎一句魔力的布散之低,滿街大抵萬數人裏,有著些微魔力反應的捆一起也不過三五個,而且沒一個是四階往上的——此間還是琴會期間,帶著些魔力的琴師都彙集此地了。
正值琴會籌備,街邊茶樓酒坊處處可見琴師模樣的人,並不局限於東域,背後通常背著裹得嚴實的古琴,三兩相聚,漫無目的地飲酒談天,或抱怨或期待著什麼。其餘則大部分是觀者,更是四麵八方的來人都有,連帶著洛歐斐這般衣裝,都絲毫不覺顯眼了。
祭倒是十分驚歎的,她自生來還未見過這般壯觀的人潮,她生長的華安庭就不必說了,第一咒術世家楠焱家族的禁庭,便是將侍婢侍從什麼的全數算上也是決計超不過三十人的,長明院雖好些,但到底也是敬祖之地,清淨非常。此前她見過人最多的一回,便也就是幾年前的儀式了。
街市不乏客棧旅店,多數都已掛出客滿的招牌,建築風格也是各異,有著類似重闕或者國主府那般朱漆黛瓦,也有精秀雅致的木居,洛歐斐視線微轉,便見著鬧市之後略顯偏遠處,一座明顯有著北方風格的石鑄小樓,雖未掛出客滿的招牌,卻從樓前侍立的四名著裝統一的站姿筆直的侍從得以看出大抵是有著什麼高門貴族豪邁包下了,本沒有多看的意思,卻不由被自簷角一麵垂下的暗藍旗幟吸引住了目光,那之上有著一個雪白的紋形,似乎是花,又像是冰淩。
楠焱祭顯然注意到了洛歐斐的留意,便也隨之看了過去,她自然能認出那不是東域,至少不是她所熟知的東域的勢力,但洛歐斐的注視也不過數秒,隨之便像是不以為意一般繼續穿過人潮往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