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的輝光如水般漫過落地窗,無聲地攀附於窗前深紫色的縐紗之上,帶了一點冰冷的寒意,無言伸展。
一隻翎蝶,呈著墨黑到無一絲殊色的光澤在虛空裏緩緩地飛舞的近了,它合著自己的一線節奏不緊不慢,毫無偏差地貼上了窗前,而玻璃對於它而言就如空氣一般可以穿行,它便毫無阻礙地穿過了月輝與窗欞,輕拍幾下翅膀,穩穩地落在某個人的指尖之上。
窗前的男人個子極高,若是走在街頭應是十分顯眼的模樣。一頭暗金色的長發垂懸到腰際,帶了些不是很明顯的卷曲,他裹在一件黑色的毛裘長袍裏,邊角的花褶似乎是宴席所用的模樣,他穿著卻不是很像正裝——連帶著他的長相一起都有些過於野性的隨意了。領口很沒形矩地敞著,他的身線和麵上的線條一樣生硬。
他一手擎著隻高腳酒杯——裏麵暗紅色的酒液已經隻剩個底了,另一手的指尖上棲著那隻漆黑的翎蝶,蝶翼在他的指尖開闔幾許,隨之虛化,消失殆盡。男人麵上的表情卻沒什麼變化,似乎一直都在思考問題一般。
“怎麼了肖爾?”女人柔媚的聲音從月的光輝照耀不到的陰翳裏傳來,男人的思索才像是被打斷了一般回頭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床上一個女人以極是撩人的姿態側臥著,卷曲的黑發像是藤蔓一般從她修長白皙的頸後蔓延生長,彎彎曲曲地攀滿了她柔潤雪白的頸肩,融進那件黑色薄絲綢製的長睡裙裏,那衣裙大概不是很合她那麼傲人的身材,新雪一樣素白柔軟的肌膚幾乎要從中溢出來。
她的指尖染著如同血或是酒液一般的暗紅,她也擎著一隻酒杯,正小口小口地抿著其中酸澀與香醇並存的液體,她看著男人的神態有些曖昧,漫不經心地用指尖繞著垂在胸前的一綹卷發。
肖爾看著她卻極是自然,並未因此挪開目光,隻將杯中最後一點酒液喝了個幹淨放在窗前的小桌上,另一手向她示意了一下。
“內線的消息。”
女人抬了抬眼睛,長睫柔靡纖長,那之下一雙淡棕色的眼睛落了一點薄光,便像是星辰一般灼亮。
“青陽的‘武脈’動手了,找到了煙雲鎮文脈的暫居處,讓那小姑娘簽了一紙青陽令,”他似是覺得無趣一般聳了聳肩,“意料之內吧。”
女人聞言便咯咯地笑了出來,柔軟的唇舌間卻帶了幾許不屑。
“他們麼,是從來都不會動腦子的呀。”
“然後,”男人微微挑了挑眉,“世家派遣的新生代們,已經出現在茗國了。”
女人止住笑,似是有了瞬間的警覺,她將酒杯擱在手邊坐了起來,“是哪家的哪幾個?”
“杜德絲還沒有動靜,”肖爾似是為了安撫她一般先說了這樣一句,麵上隨之便綻了玩味的笑意,“但是……也真的很有意思,不僅是楠焱的嫡小姐,就連達伊洛的獨子,傳聞裏的那位德蘭之王也一起來了。”
“這倒是個不錯的組合,”女人斜了他一眼,“看來是楠焱釋針對我們的。”
“這樣大的一盤棋,單憑羅爾列斯可玩不轉,他頂多是個湊數的。”肖爾輕蔑地笑了笑,“隻可惜了他手裏的好籌碼。”
“有魄力這樣下血本的,也就是楠焱了。”女人隨口接了一句,拿起杯子灌了一口,“那麼接下來……如何?”
“終歸是讓我們費了一句話的功夫,不好好利用怎麼行?”肖爾拿起酒杯,上前一步俯身,單手撐在床上,他的嘴唇靠近女人的耳際,“珀莉,我記得你是最喜歡做這樣的事的。”
“那是自然。”女人的麵上生出嫵媚的笑意,舉杯輕輕與肖爾的空杯相擊。
肖爾輕笑著在珀莉的耳垂上輕輕吻了一下,“我大概也要啟程往西去了——在東麵留的世間已經太久了,卻還是一點兒頭緒都沒有——那個預言,我都要懷疑是假的了。”
“她的預言是從來不會出錯的,”珀莉的長睫微微閃爍了一下,語氣裏卻帶了毫不掩飾的生硬的厭惡,“‘能選擇另一條路的人,必定出自與楠焱相對的世家裏——’”
“你這麼相信她,”肖爾有些訝異地笑著,“我還以為你會恨她到不行呢。”
“痛恨和相信並不對立。”珀莉冷淡地說著。
“嗯……到底是‘非人’的王族啊,她的每一句話都是有借鑒意義的,無論是於我們,還是世家。”他像是在哄著自己的情人一般安撫珀莉,“不過這樣才出了問題——什麼叫與楠焱相對的世家?是哪一個?”
“我估計她就是看見兩個代表物站在了對立麵上吧,估計連她自己也不清楚。我一直以為是拉比德——從王族的性質上來講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