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2)(1 / 2)

夜,冷宮。

當沈媛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沉如墨,黑壓壓的一片雲在天上不甘的隨風張牙舞爪著,好似隨時會墜下來。

她的額角還是疼的厲害,不過好像已經纏上了一層一層的束布,加上睡了這麼些時辰,比之前已經好上了許多。

不經意間低頭一瞧,不知何時,身上原本破舊淩亂的衣裳已經換上了一套嶄新的曳地長裙,裙擺處點綴著幾朵秋海棠,其餘便皆是綾羅綢緞所織,不再綴飾絲毫。

沈媛沒由得來的一驚。

她是認識這身衣裳的……

當年太後壽宴,還依稀記得那時,歌舞升平,四處透著旖旎朦朧,搖曳的燭光透過飛揚的薄紗分外清晰的映襯出他那張似乎麵不改色的容顏,一身明黃龍袍裹體,亦真亦假的稱讚道:“隻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蘇軾恐海棠凋零睡去,故而徹夜高照紅燭映襯,朕,自然亦是若他一般惜花。”

於是隔天一大早,景陽宮裏便有了這衣裙,那時,可是妒紅了合宮中除翊坤宮外的所有宮室。

一切的一切,都那麼熟悉而陌生。

恍惚中她仿佛又置身於昔日熱鬧輝煌的景陽宮,仆役成群,自己慵懶的靠在那龍袍男子懷中,嬌顏如花,臉上的笑容明豔的灼人刺目。

是嗎?我是回來了嗎?是了,他終究不舍得我困在這暗無天日的冷宮中死去。

沈媛這麼想著,唇畔泛起一抹淺笑,想象著身側是陸南城溫暖的懷抱,將還是有些暈眩的頭向旁邊靠了靠,如同最初與他同榻的一般。

那三名婢子到底是念些舊情的,沒將屋子裏的白炭換成濃煙滾滾的黑炭,亦沒有將錦被換成蛇床,還給她備上了香粉,弄得香味四處飄灑,進入她的鼻尖。

這香味沒由得來的有些熟悉,她一定在哪兒聞過,可是,在哪裏呢?她一時也想不起來了。

等到她將頭完全靠在身側的引枕時,她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意想之中應是冰涼的引枕,可冷宮裏的引枕又怎會如此柔滑細膩,還有著炙熱的溫度?

電光火石之間,她的腦海裏飛快的劃過一個念頭。

她想……她可能知道這若有若無的香氣是什麼了,那是龍涎香,取自抹香鯨,珍貴無比,世間隻有一人有資格擁有此香,那就是帝王。

可是……他不是正在翊坤宮陪著他的莞貴妃麼?又怎麼會來這冷宮看她這個已經被世人所遺棄的庶人?許是自己又在做夢了,再睡一會兒,就該醒了。

隻能,再睡一小會兒。

她好累。

這樣想著,她又挪了一挪到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安靜的枕著狀若是他的引枕,便又要沉沉睡去,而此時頭頂卻冷不丁的響起一個低沉又好聽的聲音,驚得她差點就背過氣去。

那聲音一貫帶著調笑的意味,說:“再睡,可就沒有機會見到朕了。”

不是幻覺,她這次可以清楚的感覺到,真的是他來了,因為沈媛可以輕易的感覺到那人說話時噴在她發上的溫熱氣息。

真的是他來了?

沈媛一時有些不敢置信,他竟然會舍了他摯愛的莞貴妃來到冷宮看她?沈媛有些竊喜,又有些期待,連忙睜開眼睛想要看個究竟。

果然是他。

仍是那樣的豐神俊朗,皎勝朗月,眉目間盡是霸道軒昂的氣度,帝王之氣展露無遺。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的他,才會讓自己當年那麼奮不顧身的舍棄兄長曾說過的迷惑他,得到他,助他平步青雲的囑托,一心一意為他保護著那翊坤宮中的絕美女子。

沈媛嫣然一笑,雙頰沾染了點點紅暈,眼神迷離洋溢著惹人的幸福。

她說:“我沒想到你會來。”

陸南城環著她,漫不經心的答道:“嗯。”

“你不陪著你的舒和麼?”

“她有聽雨和凝琅。”

“她如果知道你來了這裏,會妒。”

“你不值得她妒。”

“我倒忘了我的身份。”沈媛神色黯淡,苦笑著吐出這句話,隨即便閉口不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