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懷上儀如之前,景承給她帶來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希望,在黛瑾最艱難,最黑暗的那段日子裏,隻有景承,一次次許諾給她,對未來最美好的幻想。
可是在決定了留在順王府之後,關於景承的一切,就漸漸的在腦中變得模糊起來。
她知道,那隻是年輕時候的一個夢了,而且就算是那個夢,夢的主角也隻是一個自由的生活,而不是景承。
但是,但是,這麼多年來,景承在她身邊,從來沒有走過,每一次她有所需要的時候,她身陷危難的時候,不問原因,不顧後果可以挺身而出的人,一定是景承。
十來年了,兩人之間,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也許這個問題,連黛瑾和景承兩個人自己也說不清楚。
可是不管是什麼關係,從今天開始,都要變了,都不會再是原來的樣子了。
黛瑾其實是有一些開心的,除去其他關於奪嫡的種種,能把倫伶和景承湊為一對夫妻,她一直覺得是無奈之中最妥善的出路了。
景承是個好人,這是黛瑾最堅信不疑的一點,而倫伶,如此孤孤零零生活了好幾年,能最後落到了一個好人的身邊,也算是她這個做姑母的最後一點願望了。
哎,人生如戲,世事無常,其實最讓人迷惑的情緒,既不是開心,也不是悲傷,反而是黛瑾和景承在這一夜共同分享的,這種有喜悅也有感慨的迷茫吧。
景承應付完來往的客人,回到洞房的時候,倫伶已經睡下了,很久沒有碰上過熱鬧場麵的她,有些禁不起皇室婚禮的繁瑣,幾乎是剛剛回到房中,連鞋襪都沒來得及脫,便和衣而眠了。
景承看著倫伶年輕稚嫩的臉龐,實在無法勸服自己躺在她身邊同床共枕,於是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打算到花園中散散心,也醒醒酒。
花園中,沒了白天的喧囂,此刻顯得十分安靜。
然而這安靜的花園,倒並不寂寞,黛瑾,也坐在那裏。
彼此對看,似乎對於對方的出現都並不意外。
空氣中,混雜著酒氣和花香氣,與平時的生活,好像是兩個不同的世界。而在這個世界中,他們的言談,可以少了許多不必要的束縛。
“怎麼沒去安寢?”
“不乏,出來走走。你呢?”
“太乏,也出來走走。”
相視一笑。
這時,儀如一蹦一跳從遠處走來,她已經快滿六歲了,出落的伶俐可愛,模樣神情,都有幾分神似她母親的樣子。
儀如看見了母親,腳下更加快了幾步,朝黛瑾撲過來,黛瑾寵溺的將她攔在懷裏,如果說這世界上還有任何人她希望可以用一片單純去對待的話,那也許就隻有儀如了。
“如兒,怎麼不睡?”
“如兒睡醒了,想起身找娘親呢。” 儀如雖然從小缺少了父親的疼愛,可是又母親的百般嗬護,也是個十分喜歡撒嬌的。
這王府裏麵,說起對儀如上心,除了黛瑾,就屬景承了。
也許是年齡相差太多,也許是對黛瑾的情分漸漸愛屋及烏的轉移到了儀如身上,在景承眼裏,這個聰明漂亮的小丫頭,似乎一半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 另一半,卻是自己的幹女兒一般。
而在儀如小小的頭腦中,也漸漸潛移默化了景承對自己的疼愛,說他是長兄吧,可是其他的兄弟姐妹們,都沒有享受過和自己一樣的這份來自長兄的關懷呢。
此刻的儀如又困乏了,她大大的打了一個嗬欠,靠在黛瑾的懷中就合上了眼睛。
“快別在這兒睡,仔細風大,衝著了受涼。”景承一邊說著,一邊搖醒了兩眼朦朧的儀如,還順手把自己最外麵披著的鬥篷脫了下來,蓋在了儀如的身上。
“謝謝爹爹。”儀如惺忪著雙眼,含糊的說了一句。
這一句話,把黛瑾和景承都嚇了一跳。
“你這孩子,看是困迷瞪了,嘴裏胡說些什麼!”黛瑾一麵慌亂的責怪著女兒,一麵喚人找奶娘來帶她回房。
“我問張媽媽,爹爹是什麼,張媽媽說了,晚上和娘親睡在一處的,就是爹爹,現在雖然沒睡,可是也是晚上了呀。” 儀如童言無忌,半睡半醒,就這樣說了幾句令景承和黛瑾都倒吸冷氣的話。
“快不許胡說了,淳王爺是你的長兄,可不許這樣不懂道理。”
“別怪她,如兒還小不懂事,她自小沒了爹,也怪不得她。如今隻是困極了胡說,快送她去睡吧。” 景承心疼儀如,便送她母女二人回房了。
夜色深沉,幾個人一行離開了花園,卻都沒有注意到,就在他們說話的不遠處,倫伶癡癡愣愣的站著,完完整整聽到了這對話的每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