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想著,代璋就為了黛瑾的事情找上門來了。
“陛下找臣有事情商議?”代璋心中雖然還充滿了對景承的不滿,不過現在聽皇上跟自己說話的語氣,好像並沒有太多的隔閡,反倒與以前一樣,心中不免有一絲絲鬆動,難道,竟是我錯會了他?
“朕,朕想問問代璋將軍,對於封地,可有什麼想法?”
代璋聽到“封地”兩字,又想到了近日裏來在朝中所有的排擠,悶悶的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陛下想要派臣去哪裏,臣自當領命便是。”
景承點了點頭,“代璋將軍若是沒有想法,那朕想了一個,你看看怎麼樣?蜀中之地,聽說近年來收成不錯,百姓也安居樂業,更重要的是,代璋將軍你對那裏很熟悉,你看……”
代璋心中一愣,蜀中?那個氣候惡劣,遠在天邊的蜀中?
自己確實對蜀中很熟悉,當年領兵去平定蜀中之亂,雖說是打了個大勝仗,可是也是自己打過的最艱難的一場戰爭了,對於生在京城長在京城的人來說,就濕熱這一條,就足夠人難捱的了。
皇上為什麼會給自己挑了這麼個地方?
難道,他是故意試探自己?還是為難自己?
代璋看了看景承的眼睛,那個看起來還是頗為和善的皇上,不知為何,在代璋的心裏,越來越惹人厭煩。
他明明是皇上,若是真心對自己起疑,不如就一刀殺了的痛快,也算是大丈夫行事,又何必反反複複的給自己找麻煩,之前排擠冷落不說,如今又專門挑了個路途遙遠的封地?
代璋這倔強的勁兒上來,也不願多問,在他心中,既然景承已經完全不把之前共患難的情意放在眼裏了,那麼自己這個做臣子的,也就唯有聽天由命一條出路了!
“臣謝過陛下隆恩!”這字字帶恨,景承也聽出來了一些,隻是不明就裏,也不想深究,隻當他心中對過去的事情,還有些不滿罷了。
“那,既然這樣,明日早朝,朕就宣布將代璋將軍封往蜀中的消息了。不過也不必著急,那裏路途遙遠,多多做好準備,再啟程。”兩人之間的隔閡,幾乎已經是無法打破,景承也隻是敷衍著說些場麵話。
代璋長歎一口氣,既然如此,多說無益,封地什麼的,便是皇上怎麼封,自己就怎麼領旨謝恩罷了。
不過,黛瑾的事情還是不能忘,“陛下,臣此去,隻怕再難有回京之日了,旁的都不提,就隻有一件,還實在放心不下,不知可否懇求於陛下?”
“哦?代璋將軍有何不放心?朕在京中,一定替你料理。”
“舍妹,是臣唯一放心不下的。”代璋低頭看著地板,他也不知道,憑著景承和黛瑾過去的關係,如今即將說出的話,是不是會惹得龍岩大怒,“皇上知道,舍妹與之前您見過的史先生,曾經也是青梅竹馬的交情,如今兩人都是到了這個歲數,如果可以得到陛下的允準,他們互相照應著生活,那麼臣此去離京,也就了無牽掛了。”
此番話講畢,殿中一片安靜。
皇上沒有發怒?代璋起初心說,這倒是個好兆頭。不過過了好一會兒,也沒聽到景承的回答,代璋心中好奇,便抬頭看了看對麵的反應。
隻見景承好似是望著遠方,眼神中空空洞洞,眉頭微微蹙著,嘴角卻是上揚的。
代璋活到這把歲數,還從來沒見過誰有過這樣的表情,讓人看不出是喜是悲,是憂是怒。
也許,在景承的心中,真的就是又喜又悲,既憂也怒吧。
自從看到黛瑾和文俊初次見麵的那天開始,景承心中就已經徹底的明白,為什麼過去的這麼多年裏,不管自己和黛瑾是以什麼樣的身份,什麼樣的關係相處,她對自己,總是若即若離。原來,她不是不會動心,隻是她的心,一直留給了別人。
景承是死心了的,不過還是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要讓自己親口答應她和別人的婚事。
她現在還是順王府的人,隻要做皇上的不鬆口,她一輩子都不會屬於別的男子。
可是,景承無法忘記她對著文俊抿嘴一笑的樣子。
如果自己窮盡一生的努力,就是想讓她能有一次發自內心的喜悅,那麼也許,今天,就是自己最後一次讓她歡喜的機會了。
哪怕這個機會,是同意她和別人共度餘生?
有那麼一瞬間,景承對文俊充滿了嫉妒,可是嫉妒之後剩餘些什麼呢?還是對黛瑾的祝福吧。
“朕允準。”最後,他輕輕的說。
心裏默念,怎麼會,不允準你的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