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書房內,慕承天負手而立,背對著趙玉陵。
“死了嗎?”他的聲音很平淡,聽不出來是什麼情緒。
趙玉陵淡淡一笑,走到楠木椅上坐下,抬眼看著他,“死了,接下來就隻剩你們的那個孽障了!你不會舍不得下手吧?”
出乎意料地,慕承天並沒有接過話,原本冷峻的臉上變得忽明忽暗。
趙玉陵對他的沉默不依了,沉下聲來,語氣極盡尖酸刻薄,“嗬,難道還讓我說對了不成?承天,莫非你還對淩夢雲那個賤人心存留戀?!你留戀她什麼?是從前她身上那股媚人的幽凝香,還是她那把你當成狗看的娘家人啊?”
“你!玉陵!你明知我從骨子裏恨透了那家人,何必還要再說這樣的說來氣我!”慕承天猛地轉過身,濃眉緊皺,心裏雖然萬分惱怒但還是壓抑著不敢發作。
“那你方才為何猶豫?”
“我猶豫是因為——玉陵,你有所不知,赫連家族的人最近似乎要有大動作,我們不得不防!赫連家素來子嗣稀薄,如果動了心雅的性命說不定會牽連到我們。相反,如若留著她,把她一輩子關在相府裏,有她做人質,那家人或許才會不敢輕舉妄動。”
“赫連家族。”趙玉陵自喉嚨裏冷哼一聲,麵上浮現不屑,“區區一個沒落的前朝皇族而已,你怕他做甚?赫連家已經隱逸了這麼久,指不定早就因為後繼無人斷了香火。你可別忘了,如今這天下是姓元,不姓赫連!我姐姐可是孝陵皇後,再過不久太子就能繼承大統,落柔就是未來的大名皇後,我們慕家權傾朝野,有何可俱!”
慕承天看她這固執的模樣,不由低歎了一口氣,“話雖如此,玉陵,你可別忘了朝中還有三皇子元忻和大將軍方震業在虎視眈眈,賢貴妃也不是簡單的人物,眼下我們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我不管!總之我絕對不會留著那個賤人的種活在這世上。府裏連日死兩個人晦氣,暫且先留她三日性命,等三日後淩夢雲葬禮一過,我立馬命人解決了她,你最好別插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先前是那打算把那個丫頭接回府來當大小姐供著養著,嗬嗬,我是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趙玉陵淩厲地掃了他一眼。
慕承天被她最後這一句話擊中了心門,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趙玉陵說的不錯,先前淩夢雲找過他後,他的確是有這個打算。打從骨子裏他終究對赫連家還是懷有深深的懼意,畢竟那家人手段的狠辣決絕,可是他切膚體驗過的、介懷一生的痛。
三日後,赫連家的兩位公主,糾纏了幾十年的恩恩怨怨,將永遠與他慕承天撇清關係了。
翌日清晨,相府後苑,一個簡單的靈堂被下人臨時布置了出來。一身雪白的喪服,眼睛紅腫得像兩個核桃,慕心雅跪在靈堂上,眼神呆滯,慘白的臉沒有一點血色。徹夜未眠,就這麼一直跪著,仿佛靈魂被剝離了一般。
她是個不孝女,是她拋棄了娘親,隻顧自己的情情.愛.愛,才會讓娘親病重……
一抹緋紅色的身影停在她麵前,慕落柔低頭凝視著她憔悴的臉,杏眸裏滿是傷感和疼惜,“姐姐節哀,落柔會一直陪在姐姐身邊的。”
“落柔……”慕心雅蒼白著臉,淚水順著眼角滑落,打濕了雪白的衣襟。慕落柔見她這神情恍惚的模樣,心裏飄過一聲歎息,隻能俯身握了握她,眼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後,轉身離去了。
淩夢雲是丞相府裏不受寵的四姨娘,娘家不知是什麼來路,生了個女兒亦不得寵愛,加之生前又與大夫人結怨頗深,所以前來吊唁的人除了慕落柔再無其他,簡陋的靈堂清清冷冷,隻有慕心雅單薄的身影。慕心雅整個人連日沉浸在巨大的悲傷裏,對即將到來的危機依舊渾然不覺。
葬禮的第三日。暮色將近,天愈發暗起來,清冷的靈堂在這一刻出乎尋常的沉靜,仿佛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兩個黑色人影匍匐在對麵的屋頂上,目光牢牢鎖定在靈堂裏跪著的白色身影上,眼中濃濃的殺意一閃而過。
“等天一黑就動手!”“是!”
半柱香功夫後,眼見時機已到,其中一個黑影微微貓起腰,手上憑空出現一把利刃,旁邊那人見狀也起了身,兩人敏捷地在屋頂上穿行,甚至連一丁點細微的聲音都沒有發出。就在手持利刃的那個黑衣人欲縱身躍下之時,緊跟在他身後的同夥突然一把扯住他的胳膊,猛地把他摁在了屋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