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慈寧宮一番鬧騰後,太後品茶的興致全無,揮揮手就命眾人散去。赫連心雅行禮道安後,就起身準備回華清宮。此時外麵豔陽已落,彩霞奪目。
“瑾妃妹妹留步!“剛走出去一段路程,身後就傳來一個聲音。赫連心雅轉身一瞧,朝她走來的竟是方羽依。墨蘭躬身垂下頭,赫連心雅也衝她禮貌地笑了笑,“方姐姐叫住臣妾,不知有何指教?”這“指教”二字,含著淡淡的嘲諷之意,正是應了剛才安冷蝶請命教訓新妃之意。
方羽依愣了一下,旋而不以為意地在她麵前停下,“指教倒談不上,我叫住瑾妃妹妹你,還是希望妹妹不要多和冷蝶一般見識,若是日後冷蝶提了過分的要求,妹妹大可置之不理,隻要不傷了和氣就好。”
“哦?可是這樣豈不是要冒犯了安貴妃?而且依安貴妃的性子,更會指責臣妾不知規矩沒有教養呢,姐姐不會不知道吧?”赫連心雅嬌笑著抿抿唇,反將一軍,言外之意就是——這麼做怎麼可能不傷和氣,你方羽依這是存心希望後宮不寧嗎?
方羽依水眸中劃過一絲驚訝,麵上浮現幾分尷尬,緩了緩略帶歉意地道:“瑾妃妹妹說的有理,是姐姐欠缺考慮了。其實,姐姐也是期望後宮和睦,不希望出現什麼爭端罷了。後宮不寧,前朝怎穩?還望妹妹你以大局為重,能忍則忍。”她語氣裏包含著濃濃的誠懇和真摯。
赫連心雅眸中的笑意漸漸淡去,她顯然沒想到方羽依會用這種態度和她說話,“方姐姐為何要這麼和臣妾說呢?臣妾不過是一介妃子而已,而方姐姐是貴妃娘娘,在這後宮裏當以姐姐為貴才是,臣妾自當會遵從姐姐的話。難道這不是大名的倫理綱常嗎?”想到什麼,她就直接說出來了,一點沒有遮遮掩掩。這種直白的說話方式同樣是方羽依不曾見過的,她所習慣的一直是謹言慎行,每一言每一行都得經過深思熟慮。
“大名的倫理綱常有很多,但我唯獨隻這麼對待瑾妃你。至於其中緣由,冷蝶她們不知道,但我相信妹妹是聰明人——赫連公主,赫連氏後人,其中緣由不必我多說了吧?”方羽依勾唇淺笑,定定地望著她。
看來她已經知道自己另一個身份了。
赫連心雅同樣回望方羽依,看見她的不卑不亢的笑容,竟打從心底裏討厭不起來她,相反是有點欣賞她了。方羽依很聰明,做事也張弛有度,無怪她能討人歡心,處處逢源。
“姐姐明鑒,妹妹佩服。”赫連心雅停下打量她的目光,不知為何,她還給她一種親切的感覺。
“其實,前朝今朝的很多事情,都不是我們這些深宮後妃能說得明白的,妹妹如今既然已經做了瑾妃,那你我也就同為皇上的枕邊人了。過去的恩恩怨怨何不讓它全都過去,好好開始現在的生活呢?”方羽依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倒是讓站在赫連心雅身後的墨蘭臉色微變,還好她一直低著頭,不會有人注意到。明明一直在談論後宮和睦之事,怎麼好端端地方羽依突然話鋒一轉,把話題扯到前朝恩怨上去了?就連赫連心雅也不像之前那麼淡定了,內心波瀾頓起。難道——方羽依察覺到什麼了?那皇上和太後豈不是也——
“妹妹不要太過在意姐姐的話,我隻是有感而發而已。”忽然,方羽依扯起嘴角笑了笑,那抹神色看起來不像是知道什麼內情。
“姐姐說的極是。前朝之事,臣妾早就葬在宮外,在踏進宮門那一刻就全都忘了。赫連公主也隻是過去的虛名而已,臣妾如今是大名的瑾妃娘娘。”
“如此便好。”方羽依似是安然的點點頭,美麗的臉上綻出一抹感慨的笑容,“世間最可貴的就是如瑾妃妹妹這份灑脫了,我那兄長若是能及你瑾妃你一半,也就不會像這樣每日鬱鬱寡歡。”她說著幽幽歎了一口氣,情不自禁說起了自己的家事。
“哦?姐姐兄長是怎麼了?”赫連心雅無意間追問了句。
“我家兄長——哎,兄長他早就已經成婚了,這樁婚事是家父一手促成的,並非出自兄長自願。沒想到婚後半年之久,兄長對家嫂一直感情淺淡,平日裏連話都不和嫂嫂說上半句,家父還一直期望能早日抱上孫子。哎,想來我家嫂嫂也是苦命的女子啊。”方羽依眉目間滿是擔憂和無可奈何,“兄長向來性子隨意,不喜拘束慣了,但就連我這個做妹妹的也沒有想到,他在這件婚事上竟會這麼堅持。早知今日,當時我就出麵阻攔一下了,也不會像如今這樣葬送了嫂嫂的幸福。”
“興許——也葬送了你兄長的幸福。”赫連心雅突地有感而發,淡淡道,心裏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啊?”方羽依微怔,沒料到她會這麼說,頃刻後雙眸黯淡下來,低聲喃喃,“是啊,或許還有——我兄長的幸福。我曾聽家父提過,兄長以前有個私定終身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