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言,方雲廷什麼也沒多說,拿起毛筆,細細蘸了墨汁,就在白紙上龍飛鳳舞起來。不到片刻功夫,一封休書便已告罄。他伸手一揭,墨跡還是濕潤的休書就遞到夏雪顏麵前。
夏雪顏臉色變了變,顫抖著伸手接過。
“吾方雲廷,有妻夏氏,年二十一。因夫妻不睦,情乖已久,今決意修黜,永遠決離。自休之後,任嫁張李,與吾毫不相幹,自此和離後,永斷葛藤。倘有悔心或親族狡輾,有和離書為憑。 ”
她垂眸凝視這一行行的墨字,長長的睫毛輕顫不已,水眸裏淚光閃閃。方雲廷無意間看了她一眼,她楚楚可憐的樣子進入他的視線,讓他不禁心煩。
“當初如若不是你執意要嫁給我,甚至不惜聯合我父親威逼利誘,也就不會有今天的事。離開方府後,你好自為之吧雪顏。”他背過身去,不再看她。不是他要欺負她一個弱女子,算起來夏雪顏自幼便與他相識,也算是有點緣分,但沒寫到她長大後,竟變得如此有心計,讓他失望之餘,更多是厭惡。
夏雪顏緊緊咬住唇,眼裏噙滿傷心的淚水,“雲廷,你有沒有想過,你給了我這封休書,我以後要怎麼才能活下去?”
“這是你自己的事,與我無關。”方雲廷隻是冷冷淡淡地接過她的話。
“這隻是我自己的事嗎?”夏雪顏錯愕地張大眼睛,但還是壓抑住激動的情緒,連連搖頭,“雲廷,我們好歹也是夫妻一場啊,我們也曾拜過天地,剪過紅燭……”
聽她提起這些陳年舊事,方雲廷動動唇。的確,他是有和她拜堂,三拜六叩,那是因為當時的他一直在對自己說,就把這個要和你成親的女人當成是……心雅。
想起心雅,他眉心緊皺,不耐煩起來,“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你要的休書我已經給你了,現在的你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就在方雲廷對她的糾纏不休很煩躁的時候,夏雪顏忽然沉默了一會,隨即表示讚同地點點頭,遲疑地問,“我知道,你說的我全都明白。雲廷——那以後就算我婚嫁他人,你也不會再管嗎?”
對她態度的大轉彎,方雲廷一怔,緊接著點點頭,眉頭鬆開,以為她終於想明白了,“這是自然。”
“而且你還是清白的,日後你的夫君不會因為你和我的事對你心存芥蒂,況且有夏大人和我爹護著你,京城中沒人敢說你的閑話。”他想想最終還是決定安慰安慰她,以免她別想不開什麼的。
畢竟,她也算是一個無辜的女子。
夏雪顏溫順地點頭,哽咽著把手裏的休書疊好,塞進衣袖裏,“謝謝你,雲廷哥哥。”
聽見這個稱呼,方雲廷狹長的眼眸裏出現幾分意外,但轉瞬消失不見。
“你忘了嗎?以前小的時候,我一直是叫你雲廷哥哥的啊,我總是喜歡跟在你後麵跑。”她忽然感慨地笑了笑,眼角落下一滴晶瑩的淚水。
“其實不做夫妻也挺好的,強扭的瓜不甜。雲廷,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不可以把我當成羽依一樣看待,把我也當做你的妹妹好不好?”她伸手抹抹眼淚,吸了吸鼻子,抬眼直直地看著他,通紅的雙眸裏閃爍著希冀的光芒。
方雲廷看看她,猶豫片刻,但還是微微頜首,算是默認了。其實在發生這麼多事以前,他一直把夏雪顏當做妹妹看待,根本沒有那方麵的感情和糾葛。如今能說清楚,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看見他答應了的夏雪顏喜極而泣,衝他重重點了點頭,餘光若有似乎地瞥向門外。方雲廷沒再應聲,拿起擱在書桌上的劍,準備出門去辦他先前打算做的事。
“咚咚咚。”外麵忽然響起敲門的聲音。
方雲廷剛拿起劍,聽見敲門聲後麵露疑惑,而夏雪顏則像想起什麼似的,露出一抹尷尬的笑容,“應該是廚房的下人,來這裏之前我曾命他們為你燉一碗補湯。”
她說著就走過去開門,門開了,果然就瞧見一個正端著盤子的婢女。
“少夫人,您要的補湯。”
“恩,下去吧。”夏雪顏伸手接過來,抬眼時與婢女對視一眼,似乎交換了什麼信息。但等她轉過身時,立馬又恢複到常色。
“我不喝了,你自己喝吧。”方雲廷搖搖頭,拔腿就要離開,但經過夏雪顏身邊時卻是胳膊一緊。他低頭,隻見她正懇切地望著他。
“雲廷,你今晚根本就沒有吃飯,現在時辰這麼晚了又要出去,我怎麼能放得下心呢,把補湯喝了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