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心雅諷刺地看著她虛偽的笑容,腦海裏浮現一張麵無表情的冰冷的臉——準確地說,是她們的父親,慕承天。
自打從出生起,她從沒見他笑過,以為像他這樣厲害的大人物根本不會笑。
可是她錯了。
慕承天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舐犢深情,他當然不是不會笑,隻是他從來不會對她笑而已。
在她們住的破舊的廂房,娘總是默默地流淚,那時候的她以為娘親是為慕承天哭,現在仔細想來,她又錯了。
娘身為赫連氏的長公主,為了年輕時所謂的愛情淪落到如此悲慘的境地,被大夫人踩在腳下,換誰會不哭不恨?
娘哭的才不是慕承天這種渣滓敗類,而是定有其他原因!
酸酸澀澀的疼痛在胸腔裏蔓延開來,慕心雅的雙眸蒙上一層水霧,瞳孔周圍泛起紅色。
大夫人,慕承天,他們也全都該死!
“既然娘娘掛念丞相大人,眼下小人正有一機會,可讓娘娘見見大人。”忽然,竹根低沉的聲音冷不丁響起,打破了沉靜。
慕落柔的丹鳳眼中隱隱閃過一道精光,心中暗道:終於要說到點子上了!
慕心雅朝竹根望去,挑了挑細眉,嗓子有些發緊,“哦?什麼機會?”
竹根稍稍彎下腰去,雙手抱拳作拱,下巴處的黑痣詭異地聳動幾下,嘴裏緩緩道:“後宮無小人容身之處,還請瑾妃娘娘屈尊降貴,移駕丞相府,靜養修心。至多一月,竹根保證娘娘痊愈。”
什麼?
讓她去丞相府?
樂菱和墨蘭麵麵相覷,一想到宛若金絲籠般的丞相府,樂菱就好不驚俱,臉色當場煞白,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她和小姐在那兒過活了十幾年,對她們而言,那裏根本不是人待的地兒好嗎!
墨蘭雖對她們那些難堪的過往不甚了解,卻也滿心的憂慮。她擔心的是,讓娘娘去丞相府邸養病,豈不是等同於羊入虎口?
娘娘阻了慕落柔登上後位的路,定被慕府上下視作眼中釘,人人恨不得拔之而後快。而且,慕承天也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長公主當年被他騙得那樣苦……
不曾想,正當她倆在心中暗自擔憂時,很快響起一個聲音,打斷她們的思緒,讓她們心裏一喜。
“你這個主意好雖好,隻是我與相府非親非故,如此貿然住進去,豈不叨擾了慕丞相清修?而且,我素來一切從簡,像相府那樣的大門大戶,著實不適合我養病。”
慕心雅故作可惜地搖搖頭,毫無餘地地拒絕了這個提議。
她的話裏有兩層意思:一是慕府不歡迎她去,二是就算慕府巴不得跪求她去,她也不想去。
橫豎左右怎麼聽來都是不答應的意思。
現在的慕心雅可不笨,墨蘭樂菱能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想的到。明眼人都能看出此中有詐,倘使她果真去了相府,等同與完全被孤立,慕落柔想加害她簡直易如反掌。
雖說倘使她在相府遇了什麼險,慕承天肯定要承擔其中責任,皇上不會放過他。但怕就怕萬一慕落柔真想來個魚死網破,不惜搭上自己的親爹和慕府滿門,那她可就性命堪憂了……
要知道慕落柔可是多麼心狠手辣的女人。想當年,為了幫元忻奪位,她連自己的皇姨娘和表哥都能背叛,那麼背叛父母,對她而言也不過是一咬牙一狠心的事。
再三思量後,這個險,還是不能冒。
見她竟果斷拒絕,慕落柔眼神一暗,心急勸道:“姐姐多慮了,如若姐姐能蒞臨家門,實在是我慕家上下的榮幸,哪有什麼叨擾之說呢。至於姐姐說的一切從簡,也是全憑一句話就能解決的事,根本不必勞姐姐費心,妹妹自會安排妥當的。”
慕落柔苦口婆心地長長說了一大段,說完之後,連她自己都懷疑起是不是她表現得太過熱心了,所以被懷疑了。
幹幹笑了兩聲,她又接著解釋道:“這是皇上交給妹妹的差事,妹妹自當全力以赴,為皇上排憂解難,還望姐姐體諒。”
慕心雅揚了揚唇角,諷刺地望著她矯揉做作的模樣。心頭主意不改,依然打算開口拒絕,不留半點商量的餘地,讓慕落柔的計劃落空。
“真是不好意思,姐姐怕是要辜負妹妹的盛情了。不過妹妹隻管放心,我定會在皇上麵前為你美言幾句,至於這位神醫,辛苦一趟,該有的賞賜也一樣不會少!”
說好聽點叫“為她美言幾句”,說難聽點,慕落柔就是個忙前忙後隻為跟主子邀功討賞的丫鬟!
果然,話還沒說到一半,慕落柔的小臉就紅一陣白一陣了,笑容僵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