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周相府裏氣氛異常的壓抑。
先是夫人突然暈倒,然後長公主來訪,自從長公主走了之後,周相的臉色就可以與最上等的墨色對比。
主子不開心,下人們自然也都緊張,生怕一個不慎惹了本就不開心的主子更加不開心而遭了無妄之災,故而整個周相府看起來就跟死了人似的,走一路也看不見幾個臉上帶笑的。
周相呆呆的坐在會客廳的椅子上,長公主已經離開多時了,可他卻依舊坐在這裏,一臉的悲傷,眉目間隱隱有極力壓製的的憤怒。
晴天霹靂。
長公主所說的那些話,對他來說就像是晴天霹靂。
他沒有想到長公主此來是來補刀的。
他聽到了一個看似天馬行空的故事,可是這個故事的每一個環節都有對應可查的點。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就等同於是自一開始,他們這個諾大的周相府就成了敵人的棋子。他丟了女兒,又幸運的失而複得,他努力的去彌補這些年沒有盡到的父親責任,卻成了敵人的幫凶。
那個畫中的女子,曾經那樣開心的笑著。她正直,善良,心懷家國天下,不拘泥於女子的身份,用她自己的方式做著她心中認為是自由的事。她曾經笑的那樣開心,無憂無慮,臉上洋溢著的全都是溫暖,可是此刻,她卻已經躺在了冰冷的棺木中,被深埋在了地下。而她死的那樣淒慘,那些害死他的凶手卻還那樣肆無忌憚的冰冷嘲笑著。就連他,多年來依舊享受著權利、地位,自認為生活的美滿幸福,對著一個冒牌貨用盡了全力去疼愛,卻放任最該疼愛的人置身於最冰冷的深淵。
他害了自己的女兒,卻還為為了那個冒牌貨出了口氣而暗自高興。他是真的蠢啊,才會被人如此利用!
“老爺,阿鬆回來了。”管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會讓自家老爺一瞬間像是老了二十載歲月,他幼年就在周相府裏伺候,這裏就是他的家。他心疼老爺,可卻因為什麼都不知道而無能為力,隻能盡力做事,將這周府管理的井井有條。
“讓阿鬆進來見我。”周相沒有任何的表情,管家隱隱從老爺的臉上看到了驚人的殺意。就如同當年他還是相爺,叱吒朝堂,意氣飛揚,一舉一動都帶著威信,讓人不由心折。
自從相爺退下了之後,平日裏便收起了氣勢,安安心心的做一個慈祥的老人。除了遇上貴妃娘娘的事情,很難有事會讓老爺露出這樣的神情。
管家有預感,或許將有什麼大事將要發生。也或許,早就已經發生了。
管家恭敬的退了出去。那個被稱作阿鬆的人快步走了進來。
“事情查的如何?”周相的聲音有些疲憊。
“屬下已查過安王妃進京前之事,這裏寫的十分詳細。還有她嫁入安王府之後,似乎過得十分不易。而且她當年的死亡十分可疑,直到現在,安王世子似乎都在追查關於安王妃真正的死因。前些日子安王世子去了早州國,直到此刻也還未回。而與安王世子走的很近的方家大小姐,似乎知道些什麼。”
阿鬆將一疊紙交到了周相的手上。紙上所寫的東西與他從長公主處聽來的出入不大。
這裏寫著簡安的出生,寫著她的過去,她所發生的所有能被人記住的事,這裏都有記載。
從西北,到京城,從那個無憂無慮明媚飛揚的少女,到這個日子淒苦處處被人算計陷害的少婦。這是她的女兒的一生,他卻沒有份參與。唯一與她有所交集的,反倒是幫著害死他的凶手收拾了殘局,讓她連死都不能瞑目。
“那個方笑語,你如何看待?”周相輕輕將那疊紙放在桌上,手上的顫抖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
“回主子,屬下看不透她。”阿鬆回答的很猶豫。
“看不透?”周相眉頭都擰在了一起。
“主子,這位方大小姐年紀雖輕,可做事卻毫不按常理出牌。似乎想一出是一出,且全不顧對方身份,即便是麵對皇子她也敢直言頂撞。這京城裏世家小姐多的是,屬下也見識過不少,可做事如此沒有章法的,這還是屬下見到的頭一份兒。”阿鬆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方笑語給她的印象十分不舒服,不是看不順眼的那種不舒服,而是一旦見到此人,就有一種被牢牢鎖定,不能動,不敢動,輕舉妄動就會被撕碎一樣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