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屠國(1 / 3)

“有酒嗎?”方笑語就那樣坐在泥地上,聽著方劍璋的怨恨,然後回想起自己的怨恨。

何其相似?就仿佛曾經的過往在眼前重現一遍,隻是不同的是,此時的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看著這一切發生過後剩下的狼藉。

“有。有!”煜如煙連忙從食盒中拿出那一小壇烈酒,原本是拿來消毒用的,隻是因為剛剛程悠悠的診治,這樣的土法子便不需拿來用了。

她將酒遞給方笑語,隻是原本不是用來喝的,所以沒有帶著酒杯或是碗。不過方笑語也不在意,一把攬過酒壇,撕掉上頭蓋著的紅布,舉著酒壇就狠狠灌了一口。

“好酒。好烈的酒。”那就如同刀子般割過喉嚨,方笑語不禁閉上了眼。好一會兒才適應了這酒的烈度,她這才睜開眼,將酒壇子拎到方劍璋的麵前,也不說話,隻是在他麵前晃了晃。

方劍璋並不接酒,也不抬頭,更不去看方笑語,隻是緊緊握著那些寫滿了名字的紙張,整顆心被愧疚填滿。

不知為何,在他看到方笑語的那一刻,整顆心莫名的有些鬆弛。一****提心吊膽,生怕剩下的這二十幾人也都活不下去,沒有可以信任的人,沒有任何脫困的手段,也沒有能夠替他們討回公道的法子,他的心頭像是被壓了一座高山,看不到任何的出路。

可是方笑語來了。在幾乎絕望的時候,看到一個能夠全心全意去信任的人,這樣的輕鬆,他已經很久都沒有過了。

可緊繃的神經一旦鬆弛下來,那鋪天蓋地的愧疚就如同潮水般蜂擁而至,原本沒有心思細想的東西,瞬間淹沒了所有的思緒。

方劍璋很想痛快的大哭一場。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在他手中白白葬送了五萬將士,他的心就算是鐵打的,也該化了。

方笑語再次將酒壇子往前遞了遞,可方劍璋依舊不接,隻自顧自的自責。

方笑語深深的吸了口氣,而後拍拍衣裳站了起來,一壇子烈酒在手中翻了個個兒,烈如刀刃的酒從壇中流出,嘩啦嘩啦的澆了方劍璋一身。

方劍璋似是沒有想到方笑語會將酒澆在他的頭上,身上的傷口沾上了烈酒,變的火辣辣的疼,可他沒有起身,沒有動作,隻是眼睛直愣愣的看著方笑語,那眸子中帶著些迷茫。

方笑語將酒壇子一擲,哐當碎成好幾瓣。心中的無名火越燒越旺,目光冷漠的看著方劍璋道:“做出這副死了全家的模樣給誰看呢?”

方笑語的話放在這個時代足夠驚世駭俗。先不說這話說出來多不吉利,就是一個女兒的身份對著父親說出這樣的話,嚴重些的給扣個大逆不道的帽子也是有的。

方劍璋的心沒來由的一顫。

這樣的神情,這樣的冷漠,像極了他剛回京時的見到的那個方笑語。

他在北燕待了幾年,難得回去一次,可麵對的是女兒的昏迷,是兒子險些命喪荷花池,是醒來後的女兒對他愛搭不理甚至是滿口的譏諷。那樣陌生,離他越來越遠。

方笑語鼻子發酸,努力的壓下那些突然肆虐起來的記憶,指著方劍璋道:“你可知京城裏是如何看待你的?他們說你帶著五萬將士消失無蹤,是以為你不滿太子指手畫腳所以獨自離去,可能叛了他國。他們說你這個大承的戰神打了敗仗不願受到責難故而畏罪潛逃了!開什麼玩笑!你方大將軍在北燕兢兢業業的守著城門,驅逐外敵,保護百姓!到頭來一次失敗就可以將你所有的功勞全都抹殺殆盡!”

“你可知我出門時麵對的是什麼樣的目光?那些百姓眼裏的不信任就像是一把把鋼刀刺過來!他們在無聲的問我,為什麼你的父親要打敗仗?為什麼要丟下北燕的百姓消失無蹤?他們不曾考慮過你可能是出了事,甚至是死在了戰場之上!他們眼裏隻有成功,不能接受失敗。隻要敗了一次,你就是他們眼中的罪人!”

“是爹連累了你們。”方劍璋聽了方笑語的話內心更是愧疚無比。若非自己沒用,何至於讓家人遭受這樣的白眼?

“我要聽的不是這些!”方笑語突然對著方劍璋怒吼,嚇了洞中所有人都縮了縮脖子。

方劍璋別過了臉去。

“爹你不會覺得不甘心嗎?保家衛國到最後,卻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罪人?你犯了什麼罪?沒有通敵叛國,沒有欺君謀反,難道你像是人們口中所說的那樣是帶著五萬將士逃了不成?他們死在了那片戰場之上,無愧於他們堅守的榮耀!戰敗了,死絕了那也不是他們的錯!錯在於那些進犯大承的人!錯在於那些拒不開城門的人!憑什麼他們犯下的過錯卻要無罪的人替他們承受煎熬?你是他們的將軍,你都這副死氣沉沉的模樣你要他們如何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