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你的福,我二人福大命大,還死不了。”周安與槐南對他焉能有好臉色?若不是方笑語正在他們身前攔著,恐怕二人早就撲上去將他撕碎個稀巴爛了。
刀因苦笑。他知道他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進入方笑語的陣營之中的。他是梁薄的心腹,為了梁薄背叛了方將軍,為了梁薄背叛了大承,卻又因為貪生怕死,因為怕連累家人而背叛了梁薄。
如此善變之人,於任何人而言,用了都是大忌。
如今他已不奢望將來能夠飛黃騰達光耀門楣,為今之計,是如何在這場幕後之人與欽差大人的交戰之中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
他始終是人,是人就會有私心。
他可以視金錢如糞土,視名望如敝履,可麵對家族的傳承,麵對性命攸關,他卻依舊卑微的選擇了妥協。
“我已按你所說去做了,何時能放了阿琛?”刀因如今隻想先救出刀琛再說。
“你做的很好,每一表情,每一個動作,都真實到極致。相比起軍人,你更適合做一個戲子。”方笑語卻笑道。那話語在刀因耳中是極盡侮辱之意,可偏偏方笑語說起來就像是毫不吝嗇的誇獎。
而事實上,方笑語也確實是在誇獎他。對她而言,戲子不是什麼肮髒見不得人的職業,相比起那些人前顯赫富貴,背後一肚子醃臢的人來說,戲子的內心可要純白無暇的多。
可刀因卻感覺到了無比的憋屈。
那一日得知了方笑語欽差的身份,他心中的天平發生了傾斜。原本以為對梁薄忠心耿耿的心,在那一刻親手被他打的支離破碎。
他開始配合方笑語演戲。那些強硬的搜查每家每戶,那些搜查時粗暴的手段,看似是一個叔叔為了尋找已經失蹤的侄子焦急不已,但實則是為了在百姓心中埋下對於梁薄這個代將軍的強烈不滿。
包括那些亂七八糟的流言,也都是他和羅良羅大人相互傳出去的,一切都在於挑唆民眾對於梁薄的反抗意識。
這些流言,不會那麼快就見效,可是隨著大旱肆虐,糧食越來越匱乏,隻要在關鍵時刻稍微一煽風點火,就可能會造成燎原之勢。
而方笑語過幾日卻要開始施粥濟糧,梁薄這個暫代的北燕最高指揮者的刻薄寡恩與方笑語這個真正的北燕最高指揮者的和善好施相比,哪一個更得民心,一目了然。
而他同樣得到了命令,假裝阿琛已被殺死,而他,扮演一個誓死也不背叛梁薄的忠誠的狗,取得梁薄的信任,跟在他的身邊,然後等待她下一步的命令。
他本不想冒險,可卻別無選擇。阿琛的兩根手指是她給他的警告,他再也不敢拿著阿琛的性命與方笑語去賭一次善良。
可聽對方的意思,他在守將府裏演的那出戲,竟是分毫不落的落在了對方眼裏嗎?
他可以想到,當時,或許這個女人就躲在守將府中的某一處,用玩味的神情看著他與梁薄的表演,或許神色裏還充滿了諷刺與鄙夷。
而守將府裏的侍衛,包括他自己還有梁薄,沒有任何人發現在那周圍還有著另一個人,另一雙眼睛,全程在注視著他們的虛偽,如同看一場漏洞百出的大戲。
刀因的心裏頭很不是滋味。梁薄鬥不過方笑語。無論擁有再強大的勢力支持,可若是對方武力無敵,拚著北燕大亂將梁薄擊殺,簡直輕而易舉。而隻要對方的強大武力再加上哪怕一點點的頭腦,幾個可用之人,就能將這個自以為是的梁將軍玩弄於鼓掌之上。
民心不可用,將士不可用。
一旦百姓受夠了梁薄的欺壓,一旦將士知道了方將軍重傷逃遁的真相……
梁薄頓時就會變成孤家寡人。
而方笑語,卻掌握了所有。
民心,將士的效忠,還有為方將軍報仇的仇恨以及被欺騙而成為幫凶的內疚……全都可以為她所用!
而如何證實梁薄所說的一切皆為謊言……那周安與槐南二人不是正站在方大欽差的身後嗎?
何況,方笑語還有最後也是最實用的一道殺手鐧,鎮遠大將軍方劍璋本人,他還活著!活的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