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客廳的落地鍾敲了第九下。
易愛玲端了杯熱茶,走到了二樓的書房,猶豫了一會,還是用食指往門上敲了一下。
“請進!”
推開了門,淩鬆正坐在書桌前處理文件。
她走過去,把茶放在桌上,雙手交叉在一起,不停地來回繞著圈,躊躇著,似乎有話要說。
淩鬆放下手中的筆,拿起桌子上的茶,看了一眼妻子,“發生什麼事了嗎?”
“淩鬆。”易愛玲抿了下嘴,“前幾天,小雪帶了一個朋友回來,好像是安氏的千金。”
“是嗎?”淩鬆淡然地回了一聲。
“小葵也看見了。”她繼續說道。
“怎麼了嗎?”淩鬆喝了口茶。
“剛開始我也沒在意,可是小葵她好像從來沒有用那樣的眼神去看待一個陌生人的。你也知道,她從來沒有跟我們提起過她家人的事。”易愛玲講到這裏停了下來,接著又用不肯定的眼神看著淩鬆:“我在想會不會是那個女孩跟伊葵有些什麼關係?”
淩鬆沒有說話,隻是一直低著頭看著桌上的文件,可看得出,他的思緒並不在那上麵。
“其實是不是真的有關係也無所謂,我就是擔心伊葵的心事太多,會憋出病來。像前幾天她還感冒了。”易愛玲有些憂心地歎了口氣,“淩鬆,你……”
“我知道了,我會和她好好談談的。”淩鬆心裏也清楚,妻子的擔心也是不無道理的,她雖和他們生活了那麼久,對於沐伊葵,他們似乎也從沒真正了解過。
他還清楚地記得在把她帶回家的那一天。
那一天的天空好像是灰色的。
雨,一直下得很大。
他撐著傘,從車上下來,而是轉角處,卻看見了一個身影。
瘦小的身子,緊緊地蜷縮在一起,即使雨下得很大,也沒有打傘,深埋在雙腿間的頭始終沒有抬起頭,豆大的雨珠順著簷角滴落在她的頭發上,沿著臉頰流進了脖子裏,像是一隻流浪的小貓,即使被強強地抑製住,可身子還是在微微地顫抖。
那是一個離家的孩子,這是他的第一直覺。
他沒有說一句話,慢慢地走到她的麵前。
不寬敞的雨傘遮在她的頭頂,雨水落在傘衣上,四處飛濺,激起一陣陣的漣漪。
雨傘雖小,但對於她來說,卻是一個可以稱得上是溫暖的地方。
她有些遲疑地抬起頭,看見眼前這個陌生的人,渙散的眼神立即變得警惕起來,緊緊地咬著被雨淋得發紫的雙唇,小小的雙手緊握著,抱緊了雙腿,敵視著他。
對於她的舉動,他並不感到吃驚,他溫和地笑了笑,說:“願意和我一起進去嗎?”說著,慢慢地伸出了一隻手。
看到突如其來伸出的手,她驚慌地往後挪了一些,像是一隻已經受傷的貓,在,即使無力,也仍在做著最後防禦。
“沒關係!你不用怕!”他繼續安慰到。
雨似乎越下越大,然而雨傘卻沒有被這偌大的雨所傳透,仍然像一間小屋子,擋在兩人的頭上。
很久,她就這麼一直盯著他看。
警惕的目光,懷疑的目光,打量的目光,最後,她似乎逐漸放下了防備,緊緊縮在一起身體稍稍放鬆開來。
不知為什麼,他的目光,他的笑,他的話,總能直接地透過她的心裏,給她一種暖暖的的感覺。
她試探性地慢慢地伸出手,輕輕地放在他的指尖。
他緩緩一笑,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原本被雨淋去了溫度的小手,一點一點地變得暖和。
雨濺起了一片很大的水花,但似乎,被擋住了。
他帶著她,走進了淩家的大門。
思緒一直在不斷地延續,手中的筆在不經意中在指間滑落。
他合上了桌上的文件,離開了書房。
書房的隔壁,是沐伊葵的房間。
“這樣還安靜的生活恐怕再過不久就不會延續了吧。”沐伊葵的手撥弄著放在櫃台上的不倒翁,“要是我的話一旦跌下去恐怕就不會站起來了吧。我知道,那個坑是我自己親手埋的,掉下去的不僅是林安,恐怕連我都會掉下去吧,可是我不那麼做,我繼續這樣下去又有什麼意義呢?不倒翁,不倒翁,要怎麼樣才能想你一樣倒了又可以重新站起來呢?”